那个时候,倒是防护团发挥了重要作用。参加防护团很简单,只要有力气,年龄在16-30岁之间就可以报名。我认识一个防护团的,是我们十八梯一个开草药铺家的儿子,叫傅二娃,16岁。我们小时候就常在一起耍。关系非常好。他比我大一些,常常在娃娃们吵嘴打架时护着我。傅二娃参加防护团后,穿上了灰制服,很神气。防护团的总部设在当时的夫子祠,整天听训话、练动员疏散和伤员救护。 为预防空袭,防护团和国民党的防空部队在许多制高点都搭起一个架子,上面套上几根绳,每根绳上挂个灯笼,有红色和绿色两种,直径有1米多。当日本飞机向这方飞来,预袭警报拉响时,架子上就挂出一个红灯笼。当空袭警报拉响时,就挂出两个红灯笼。当紧急警报拉响时,就挂出三个红灯笼,当日本飞机飞到重庆市区上空时,三个红灯笼同时被放下,日本飞机的炸弹也就几乎同时往下掉了。如遇空袭警报解除或两次轰炸的间隙,架子上就会挂出一个绿灯笼,意思是人们可从防空洞出来透透气,休息一会儿。当时市中区的较场口、枇杷山、鹅岭,南岸的黄桷丫、洋石灰厂等地都有这种架子。 国民党的防空部队,在山头布置了不少的机枪钢炮,就是打不下日本人的飞机。 5月3日那天天气很好,日本鬼子的飞机是说来就来,从预袭警报拉响到三个红灯笼挂出,大概也就十多分钟。以前的轰炸,我们一家人和邻居差不多都躲过了,可这次却再也没躲过,死的死,伤的伤,整个十八梯成了一片焦土、一片火海,到处都是尸体。 你们看我这后颈项上的疤就是那次轰炸留下的。我今年七十多了,“大轰炸”离今天差不多整整一个甲子年,它留给我的不仅是伤痛,而且是对日本强盗刻骨铭心的仇恨! 我顺着十八梯往较场口方向爬,在石梯上到处都是尸体和残肢……防空洞门口,那尸体堆起了两座山! 5月3号下午一点半,三长两短的空袭警报突然拉响,较场口的架子上马上挂出了三个红灯笼,街上的人都开始四处躲藏了。但是这次日本人的飞机来得太快了,两点钟大概还不到吧,飞机就已经临了头,黑压压的一大片,像老鸦一样,飞得很低,很快就响起了炸弹的尖啸声。 警报响起的时候,我父亲正挑了一担水走在十八梯的街上,母亲也还在当铺缝衣裳,我在家煮好饭,正等着父母和在外玩耍的弟弟回来吃。飞机临头时,父亲搁下水桶高喊着母亲往家里跑。我站在门口大声喊着弟弟的名字。 父母冲进屋里,像往常躲飞机一样,把吃饭用的大木桌抬到里屋,把家里所有的棉絮铺在桌子上。母亲急切地询问着弟弟在哪里?这时我看见善良心细的父亲,正扯着一张篾席,搭在桌上的棉絮上,他担心日本飞机轰炸会搞脏棉被。我急忙迈出门坎去找弟弟,并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看见父亲拉着母亲往桌子下面钻……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母亲的情形,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就在我冲出大门两三米的一刹那,只听一声巨响,地皮一抖,两耳一聋,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热浪从后面推来,便什么都不晓得了…… 现在想来很幼稚,躲在桌子底下咋能躲过飞机炸弹?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