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死了幽王 幽王不幸的被杀事件似乎也和褒姒有着某种关联。我们首先要明确,参与杀幽王的主要人群,除了申侯和缯人外,西夷和犬戎都参与其事。相同的表述还出现在《史记郑语》中,史伯提到周人和申人之间的政治关系时曾“预言”:“(周)若伐申,而缯与西戎会以伐周,周不守矣!”——申与西戎的关系 显然更密切一些,而幽王及周人的安危很大程度上便维系于申侯。幽王甘冒边境安危之险,而更换储君并贬低和申人之间的婚姻纽带,便很难用道德政治学来解释 了。 不过,从《竹书纪年》来看,周宣王三十九年,“王征申戎,破之”或许已经埋下了周、申之间的怨怼。按照周人由来已久的文化方式,他们通常喜欢在击败另一个部族后,以婚姻的方式接受对方的臣服,并以此为纽带形成政治、军事上的同盟。历史上,周文王的父亲季历击败东进路上的申、吕诸姜后,就和以师尚父(又名吕尚/姜尚)为代表的羌人群体结成了稳定的军事盟友(周文王的儿子武王姬发就娶了姜子牙的女儿),并一同伐商成功。数百年后,相同的文化策略又一次影响了周人的命运。 在史书中,周幽王一般都是“反面角色”。 宣王当年击破申戎之后,不仅为儿子娶了申侯之女,还将申戎群体纳入了周人的战斗序列,这些臣服周王的人群不可避免地要为周人履行重要的军事职责。也就是说,申侯极有可能是在周王点燃烽火后,有义务出兵勤王的诸侯之一,从后来申侯对西戎、犬戎及缯人的号召力来看,申侯可能就肩负着针对犬戎或西戎的防御任务。那么结合“烽火戏诸侯”背后的事实来看,当诸侯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周王履行出勤护驾的任务时,难免会出现疲惫或不满情绪。而一旦因厌战而不执行军令,作为“天下共主”的周王,显然不能坐视不理。作为对不履行职责的申侯的惩罚,幽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取消其女儿和外孙在王室中的地位。至于改立褒姒母子为元妃、适子,恰恰就是取消申侯女、子地位的部分结果,而非原因。  一个重要的证据来自《竹书纪年》,公元前777年,幽王改嫡后,申侯并没有采取过激手段,直到五年后的前772年,前太子和王后奔申之后。或许觉得自己的制裁手段未收到预期结果,幽王决定效法父亲宣王,“(幽)王及诸侯盟于太室,王师伐申”。至此,曾经为周王担任过重要勤王任务的申侯才走上了反周的道路。作为一个类比,周宣王曾经通过先后任命两位西戎首领大骆和非子的方式,征调西戎加入到周人的军事序列当中,但疲于征发的西戎以杀死这两位首领的激烈手段,抗拒周人的军事调动。直到宣王继续任命非子的后人秦仲,并给予足够的武力支援,才在很大程度上,借助扶植秦仲家族(还让前代申侯与其通婚)确立了周人在西戎中的影响力——这位秦仲就是秦人的直系祖先。 当然,“王师伐申”的结果我们已经知道了,幽王和郑桓公一道死于犬戎、西戎、缯人和申侯的联合进攻。当申侯面对周人的压力时,他不但选择与幽王作战,而且放弃了原有的职责,与“敌人”组成了新的临时同盟——因此,在幽王最后一次点燃烽火时,怎么可能还有诸侯勤王呢,这和幽王当初有没有玩(烽)火毫无任何关系,即使真的有过的话。 申侯逃过了被幽王讨伐的命运,但他却不是此事最大的收益者,从被贬谪的王子到新一任周王,平王宜臼甚至也不是最大的受益者,真正的受益者是救周有功,护送平王至于成周洛邑的秦人。得到周平王“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顺水人情的秦襄公,不但抓住了攫升诸侯的机会,还为秦国的发展打开了向东的路径,看来,秦人当初“救”的似乎不是幽王之周,而是平王之周。 犬戎从哪里来 许多年后,面对犬戎和西戎,与侄儿幽王一同赴难的郑桓公王子多父会想起,他曾询问太史伯阳父:“王室多故,……何所可以逃死?”阳父答“王室将卑”,也就是说未来将是戎人和狄人昌盛的时代了。解开了“烽火戏诸侯”与幽王之死的联系,并不表示我们解开了西周倾覆的全部原因。预感到周室将遇动荡,而率先迁移“逃死”,并将郑国奠基为春秋初期的大国的桓公,已经告诉我们,西周的灾难或许在很多年前便已出现。在周人北方边境上跃跃欲试的犬戎就是最好的证据。 要为东周的开始,及西周的陷落提供更充分的线索,比如,犬戎和西戎为何会频繁出现在西周的边鄙上,对周人施加了无法逆转的压力,仍是一个有待探索的问题。这需要我们将其纳入长时段,探察使西周陷落并蔓延到整个东周的经济泥淖。从这个角度说,犬戎和西戎或许一同参与写成了有关“春秋战国”的充满张力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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