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前国的岛原半岛,本属外样大名松仓氏所领,当时的松仓氏家督为松仓胜家,是个冷酷无情而又贪得无厌的家伙。三代将军家光在位的宽永十四年(1637年)秋季,岛原半岛及其南方的肥后国天草群岛闹起了大饥荒,可是松仓胜家仍然按照旧例征收年贡,并将交不起年贡的数名农民残酷处死。 农民们生活在死亡边缘,已经沉寂很久的天主教信仰随之再度抬头,秘密信教以逃避残酷现实的百姓越来越多。此事为松仓胜家所查知,就在领内搞了一次大清洗,逮捕了很多教徒,要他们举行“踏绘”的仪式。所谓“踏绘”,是指将刻有耶稣受难像的木牌扔在地上,让怀疑为教徒者用脚去踩,肯乖乖从命的定非天主教徒,或者虽是教徒却有心悔改,否则就将被处以火刑。这种方法并非松仓胜家所创,而是幕府搞出来并到处推广的无聊花样。 阶级压迫和宗教迫害双重利刃就此加在岛原百姓头上,他们无路可走,被迫铤而走险。十月二十日,岛原有马村纷起一揆,杀死了松仓氏的代官林兵右卫门,并且攻破藩武器库,团团包围住了松仓氏的本城——岛原城。二十七日,天草群岛也爆发一揆,与岛原一揆南北呼应。天草群岛乃是肥前国唐津的谱代大名大久保氏的飞地,唐津藩的代官三宅重利领兵镇压暴乱,却于十一月十四日被一揆打败,身首异处。天草一揆进而包围了富冈城。 消息报至江户,德川家光将军大为恼火,立刻派遣重臣板仓重昌前往九州,纠合附近诸侯前往征伐。岛原、天草的一揆闻报,结合为一,后退到已经废弃的原城,笼城固守。根据考古发现,原城在“岛原、天草之乱”爆发前,很可能虽被废置不用,基本的土垒木墙还没有被扒平,这就给了一揆军一个很完美的根据地。有趣的是,一揆军的首领却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俗称为天草四郎时贞。据说这位英俊少年乃是上帝派遣来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日本天主教信徒的,具有莫大神通,教徒们无不尊奉他为“天人”、“天使”,一切都唯四郎时贞马首是瞻。 天草四郎,某些记载中也写作大矢野四郎或者江部四郎,据考证,他原本的苗字应该是益田,乃是小西行长的家臣益田好次之子。本名益田时贞,父亲益田好次是小西行长的家臣。后来时贞被过继给天草甚兵卫,改名为天草时贞。天草自小聪颖过人,有神童之称,且外表俊秀。有一位相士曾对天草说:“阁下面相尊贵,本应掌握天下,只可惜生在德川时代,难成大事。”
关原合战后小西行长被斩首,领地遭改易,家臣们纷纷四散成为浪人,据说四郎时贞从小就居住在长崎港,虔诚地信奉天主教,并向旅居日本的荷兰人学习过西洋医术——所谓神通广大,能活死人,肉白骨,大概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吧。 且说板仓重昌来到岛原城中,集合了包括松仓胜家、锅岛胜茂、有马丰氏等周边诸侯,集合兵马,向原城发起了猛烈进攻。重昌一开始并没有把一揆放在眼里,认为那些作乱的农民无拳无勇,根本不懂打仗,如何会是幕府军的对手?然而一连发起两次总攻都未能得手,己方反而损失惨重,重昌不禁涔涔汗下,意识到原城中定有深通兵法之人存在。 北九州地区乃是天主教传播的中心区域,战国后期有大量平民甚至武士都皈依了天主教,这些人在“大殉教”后都被迫潜伏了下来,趁着这次动乱再度抬头。因此固守原城的并非仅仅数万农民,其中也掺杂了很多信奉天主教的浪人——四郎时贞首先是这些浪人们的领袖。翌年是宽永十五年(1638年),元旦之日,板仓重昌硬着头皮发动了第三回总攻,却在原城下身中流弹而亡。一揆因此士气高昂,到处都传说着岛津、伊达等强藩将在呼应而起,一举消灭迫害天主教徒的德川幕府的谣言。而将军家光则又派来了第二名联军统帅,那就是一门众重臣松平伊豆守信纲。 松平信纲素有智谋,人称“智慧伊豆”,他在仔细观察了前线形势以后,认识到原城防御坚固,一揆作战英勇,绝对不能硬打硬攻。于是信纲就指挥着黑田、锅岛、立花、细川、水野、有马等十数家诸侯联军,从陆路将原城牢牢地封锁住,断绝补给,想要把一揆全部困死,饿死。 四郎时贞还期望长崎的荷兰人前来救援,然而在松平信纲的指使下,荷兰炮船却于一月十一日开到原城附近的海面,然后向城内连开数炮。这一方面是告诉城内一揆,海上也已经被幕府封锁,休想有一个人可以逃走,另方面也是希望从心理上瓦解一揆的斗志——天主教有何可信?上帝又有什么用?同样信奉所谓“上帝”的荷兰人,不也是你们的敌人吗? 松平信纲的策略取得了效果,原城中粮草越来越少,一揆被迫开城夜袭幕府军阵营,因为信纲早有防备而遭到惨败。不仅如此,松平信纲通过审讯俘虏,了解了城中的内情,遂于二月二十八日展开了第一次总攻击。在一揆势的拼死抵抗下,幕府军付出了死亡三千人,受伤上万人的重大代价,然而原城终于还是被攻陷了,城内剩余的两万余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都遭到残酷的屠杀——四郎时贞等人也在其中,几乎没有一人能够逃得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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