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曾经指出:“在马克思主义里绝没有与‘宗派主义’相似的东西,它绝不是离开世界文明发展大道而产生的固步自封、僵化不变的学说。”(《列宁选集》第2卷,第441页)“开放性”正是马克思主义的本质特征之一。这不仅对马克思主义是如此,对我国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历史学同样也应如此。 历史研究,与其他学术研究一样,是一个知识不断积累丰富的过程,是一个继承创新的过程。这里的积累、继承不能只局限于本国。世界各地历史研究领域的新发展、新成果,我们都应努力地去了解,去熟悉,去批判地吸收。这样才不致使我们脱离世界文明发展大道,才能在吸收和改造国际史学发展新成果的基础上,使我们的研究摆脱狭隘的视野和封闭性的思维,在质量上有新的提高。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国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使历史学彻底脱离长期的封闭隔绝状态,回到世界文明发展大道,这无疑是一场意义十分深远的变革。这标志着我国历史学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改革开放后十多年的历史足以证明,我国历史学的各个领域正是在这个阶段发展得最快,成果最多,成绩最显著。这虽然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打破封闭、对外开放、与国际间学术交流的发展和信息的沟通,无疑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原因。对世界史研究来说,这点尤为明显。研究外国史,不了解国外的研究状况,不掌握有关的资料,不能去对象国考察,关起门来是很难进行研究的。就是对中国史来说,虽然总体水平任何一个外国很难超过,但同样需要吸取、借鉴、参考国外史学发展中一切有用的知识、方法和手段,同样需要与国际学术界进行交流。在当今高科技迅猛发展的信息时代,这种需要显得尤为迫切。因为任何一种学术研究在整个世界日益联成一体的情况下,如果依旧固守自己的一个角落,自得自足,闭目塞听,纵然也能作出成果,取得一定成就,但无论如何是难有大的作为的。 在改革开放以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对国外的史学发展十分隔阂,而且往往采取一种简单片面的排斥和否定的态度。改革开放以后,这种情况有了根本的改变。我国史学界不仅在与国际史学界的接触交流方面,在介绍国外史学发展、翻译出版外国史学著作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展,而且能用比较客观的实事求是的态度去研究、评价外国的史学,并已取得了一定的成绩。这些成就的获得是有目共睹的,无需赘言。 不过也应看到,在这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和偏差。在长期的封闭之后,国门一旦打开,国外的种种思潮蜂涌而入,泥沙俱下,良莠混杂,必要的研究评析工作一时跟不上,由此出现了生吞活剥、消化不良的现象。如果说一般的消化不良还在所难免的话,那末在此基础上生发出的脱离我国实际、忽视我国悠久传统、盲目信从外国、一味追求新奇、生搬硬套的不良倾向就很值得警惕了。因为这种倾向往往会与对马克思主义指导作用的怀疑、贬低和否定联系在一起。 这种盲目信从外国的倾向,从表面上看,似乎与改革开放以前的简单排斥的倾向截然相反,各执一端。实际上,无论从思想方法上看,还是从态度立场上看,两者是一致的。两者都是主观主义片面性和脱离实际的简单化的产物,只不过是表现形式相反罢了。 另一方面,也应该看到,那种固步自封、盲目自满的情绪和现象也是远没有完全消失。多年在封闭隔绝的状态下养成的思维方式、习惯看法,具有相当强的顽固性,很难在短期内改变。例如,片面地把继承本国优秀传统和吸收国外有用的知识对立起来,看不到两者之间的辩证关系;或者简单地认为,国外的学术中,除了具体事实材料和个别方法外没有什么可吸收的,等等。 上述这些问题,不论是消化不良、盲目信从,还是固步自封,在一点上是一致的,那就是都没有理解不脱离世界文明发展大道的真正含义,都没有懂得作为整体的学术研究如何才能不断获得发展。所谓世界文明发展大道,主要是指人类社会和人类智慧所建树的一切成果的综合。它是由处于不同社会、不同国家的人们共同创造的,是不断发展丰富的整体。在世界联系日益密切,尤其在当前世界已联成一体的信息时代,它的整体性格外明显。在今天可以说,任何国家如果脱离世界文明发展大道,它就无法汇入人类科学和文化的发展大潮,无法跟上世界文明达到的水平,无法利用人类智慧创造的先进成果,那就必然会落后,甚至被淘汰。任何国家要发展本国的科学技术和学术研究,都应该进入世界文明发展大道。这并不要求放弃本国的历史传统和文化传统。 对于历史学来说,不脱离世界文明发展大道,更是从严格的科学的意义上,或者说学术研究的意义上说的。正如前面强调的,任何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学术研究都不可能是关起门来进行的,都必须努力吸取人类已经创造的学术成果,尤其是本学科的成果。这里至少包含这样几层意思。首先,构成人类学术成果的,或者进入世界文明发展大道的,本身应该是经过认真研究的严肃的有某种价值的包括理论、思想、经验研究在内的各类成果。其次,凡是这类研究成果,包括有影响的严肃的理论在内,尽管它会存在种种缺陷和错误,但一般说来总会含有某种合理的内核,总会有或大或小的对过去来说是新的东西。即使是一种理论的结论是错误的,方法和材料也没有多少新颖之处,但它可能提出的问题是新的,或者提问题、解答问题的方式可以给人以某种启迪。第三,因而,我们必须以谨慎的、科学的态度来对待各种严肃的或有影响的理论和其他研究成果,不能看到其中的某些错误,就简单地扣上帽子一棍子打死。这方面的缺点我们过去是存在的,现在也还要注意。 由上所述,可见,所谓回到世界文明发展大道,并不是简单地满足于形式上的国际学术交流,也不是不求甚解地从国外搬来一些观点、结论、方法,生搬硬套地拈来就用,而是要汇入国际学术发展的大环境,站在世界学术发展的全局和高度,以宽广的胸怀,刻苦的精神,认真研究国际学术的发展,通过沙里淘金的艰苦努力,剥取其中的合理内核,从而吸收一切有益的养分,加以消化,发展我国的学术研究事业。 这种沙里淘金、剥取内核、吸收消化的工作,就是一种分析批判的工作。因此,对国外的学术思想和学术成果必须分析批判,这是不言自喻的,是题中应有之义。这不仅是为了分清良莠,即使是对于好的有益的东西,同样需要分析批判。唯有这样才能去芜取菁,真正地消化吸收。只是这里所说的批判绝不是过去极左思潮时期那种简单的大批判。那种大批判只是形式上的打倒,毫无科学性可言。可以说,真正的学术研究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分析批判过程,就是在分析批判的基础上,广采博收,继承创新的过程。在这方面,马克思为我们树立了榜样。列宁指出:“凡是人类社会所创造的一切,他都用批判的态度加以审查,任何一点也没有忽略过去。凡是人类思想所建树的一切,他都重新探讨过,批判过,在工人运动中检验过”(《列宁选集》第4卷第347页)。一方面,马克思对人类思想所建树的一切都加以注视,“任何一点也没有忽略过去”;另一方面,他又对这一切加以探讨、批判,并在实践中检验。马克思的榜样清楚地告诉我们应该怎样去做。 总起来说,我国的历史学在总结过去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应该更好地坚持对外开放的方针,应该努力学习马克思的榜样,在世界文明发展大道上奋勇前进。具体说来,我国的历史学需要更多地了解国外史学发展的状况,需要更多地与国际史学界交流,需要加强对国外史学的研究,更多地吸收一切有用的知识,借鉴一切有益的成果。 在这过程中,我们应特别注意以下三点。第一,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是立场、观点、方法的指导,而不是过去曾经有过的那种教条式的简单裁决。必须注意不要拘泥于马克思主义的个别具体结论,不要用马克思主义去代替历史学本身的具体方法论。马克思主义是开放的、发展的,任何教条化、简单化、僵化的做法首先是对马克思主义本身的伤害。 第二,必须下苦功夫,刻苦钻研。要做到沙里淘金,剥取合理内核,要博采众长,吸收人类智慧建树的一切有益成果,没有锲而不舍的精神,没有日积月累的长年积累,没有闯“地狱之门”的勇气,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们应该学习马克思在大英博物馆阅览室的地上踏出鞋印的精神,像他那样在攀登科学高峰的崎岖小道上攀缘前进。没有这种精神,回到世界文明大道,只能是空谈。 第三,必须坚持以我为主,为我所用。吸收外国一切有用的知识,目的是为了发展我们自己;对历史学来说,就是为了发展我国的马克思主义史学。这不仅不与回到世界文明发展大道相矛盾,而且是相辅相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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