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和历史人物评价(2)
同时,李贽认为“天下无一人不生知”,指出尧舜和平常人一样,圣人和凡人一样,都是平等的。这样就把封建社会尊卑有序的等级观念一概否定。王侯将相和普通老百姓一样都是人,富有人和贫苦人所享受的权利一样,这才是“真平等”。特别是受教育方面,男子有受教育的权利,女子也同样有受教育的权利。李贽针对道学家们所谓“女人见短,不堪学道”的说教,指出“谓人有男女,则可;谓见有男女,岂可乎?谓见有长短,则可,谓男子之见尽长,女人之见尽短,又岂可乎?”[1]《焚书》卷2《答以女人学道为见短书》)李贽揭露了道学家歧视妇女的错误,指出女子和男子有同样的见识和能力,在招收门生时不论男女,以实际行动回击了道学家们的谬论。这些思想都可看出,李贽思想资料中有许多新的因素。他赞扬促进历史进步的人物,称颂有功于历史的伟人,主张男女平等,给有益于历史的女杰以高度的评价。从李贽的历史观看,这些都不是偶然的。他主张历史总是向前演变的,他反对因循守旧的历史观,这是李贽历史观的总脉络和总趋势。 其三,颂扬历史上的革新人物,目的在抨击当时因循守旧的腐败政府。李贽对商鞅、韩非、申不害的变法,认为皆有“一定之学术、非苟苟者,各周于用,总足办事”[1](《焚书》卷5《孔明为后主写申韩管子六韬》),给予肯定的评价。对秦始皇、李斯十分推崇,称之为“豪杰”,赞颂“始皇出世,李斯相之,天崩地坼,掀翻一个世界”[7](《史纲评要》卷4)。对因循守旧,左顾右盼的儒家则批评他们“自己既无一定之学术,他日又安有必成之事功耶?”[1](《焚书》卷1《孔明为后主写申韩管子六韬》)因此对儒家的显要人物孟子、董仲舒、朱熹都大加贬议。指出,这帮人“虽名为学而实不知学,往往学步失故,践迹而不能造其域。”[3](《藏书世纪列传总目后论》)而对善于理政的桑弘羊则认为是“富国名臣”[3](《藏书》卷17)。对张居正则称之为英杰宰相。李贽很推崇何心隐,因为此人除了学术上的“异端”,即批判封建理学之外,许多见解反映了市民思想。明王朝以及明代士人,大多因循守旧,苟且偷安,大多贬斥革新,何心隐之被害,便是一例,李贽却大声疾呼,为其鸣不平。 其四,肯定林道乾、宋江,目的在抨击冠履倒施专制而腐败的王朝。万历年间,曾在闽、粤海上活动的林道乾,当局称之为盗贼,欲痛剿之,李贽却认为林道乾之所以在海上横行是因为“举世颠倒,故使豪杰抱不平之恨,英雄怀罔措之戚,直驱之使为盗也”。他在历述当朝对林道乾的征剿之后说,连倭寇也被平息了,“然林道乾犹然无恙如故矣。称王称霸,众愿归之,不肯背离,其才识过人,胆气压乎群类,不言可知也”,并称林道乾有“二十分才,二十分胆”。[1](《焚书》卷4《因记往事》)林道乾当时活跃于福建、台湾、广东沿海,其成员主要是不堪地主压迫的农民,从事海上活动后主要是经商。据《神宗实录》所记,林道乾“盘据山谷,聚众数千,据膏腴之田,以自安固,至今无可奈何”[8]。既据山谷,又据膏腴之田,是有一个比较稳固的根据地,所以能“横行”三十多年。李贽这样称颂林道乾,是具有勇气和叛逆精神的,这种思想和当时的假道学家完全是对立的。 李贽对《水浒传》也有过许多评议。在《忠义水浒传序》这篇文章中认为,“水浒之众,皆大力大贤有忠有义之人可也。然未有忠义如宋公明者也。今观一百单八人者,同功同过,同死同生,其忠义之心,犹之乎宋公明也”。又说:“独宋公明者身居水浒之中,心在朝廷之上,一意招安,专图报国。”[1](《焚书》卷3)李贽对水浒的评价很有见解,他歌颂水浒皆忠义之士,指出宋江等人皆“专图报国”,“心在朝廷”。李贽是个爱国主义者,他见明王朝吏治腐败,江河日下,自然痛心疾首。因此,对宋江等“身在水浒,心在朝廷”的人是很推祟的。农民战争归根到底无非是想换个好皇帝,过上太平的日子。农民不代表先进的生产力,他们在发动起义之际,有推翻腐败封建王朝的雄心壮志,却没有可能设想建立一个有别于封建王朝的国家。因此,李贽认为宋江这些人虽然起来造反,却是为了朝廷,为了国家。这种见解,虽然有受时代局限的一面,未能指出宋江所忠义的政权,是不足以把中国的社会改造好的,但李贽指出农民起义是“身在水浒,心在朝廷”却是历史的事实。 不过,上面所说的宋江心在朝廷,这里的朝廷是象征性的名词,是不能和当时的明王朝划等号的,因为当时的朝廷处于“冠履倒施”的不正常现象。正如李贽指出的:“今夫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理也。若以小贤役人,而以大贤役于人,其肯甘心服役而不耻乎?是犹以小力缚人,而使大力者缚于人,其肯束手就缚而不辞乎?”[1](《焚书》卷3《忠义水浒传序》)真是一针见血,他认为,“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是对的,而“以小贤役人,大贤役于人”是不合理的,人心是不能悦服的。明王朝的统治者尽是一些无能之辈、不肖之徒,而林道乾、宋江这类有大贤、大德的人却被当成叛逆加以诛剿。如果让这些有德、有才的人到朝廷任职,自然要比朝中那些不肖之徒强出许多。可知,李贽的“朝廷”是要有个开明的朝廷,大贤大德的朝廷,并不是腐败无能的朝廷。 李贽由于受时代局限,不可能给农民战争指出一条出路,而且事实上,在封建社会,农民战争作为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也只能是推动封建社会历史的发展、完善到衰败,而不可能建立一个真正的所谓农民政权,来取代封建政权。从这一点来说,李贽赞扬“身在水浒,心在朝廷”的宋江也就可以理解了。而李贽当时虽然看到封建道统对社会的束缚,从而产生了对孔子儒学的抨击,对黑暗社会的不满和鞭挞,但他同样找不到一条真正的出路。事实上,他仍然希望有个修明的社会,而这个修明的社会首先是要有个好的皇帝,从宋江的“忠义”吸取历史的教训。所以,他在《忠义水浒传序》中指出:“故有国者不可以不读,一读比传,则忠义不在水浒,而皆在于君侧矣。贤宰相不可以不读,一读此传,则忠义不在水浒,而皆在于朝廷矣。兵部掌军国之枢,督府专阃外之寄,是又不可以不读也,苟一日而读此传,则忠义不在水浒,而皆为干城心腹之选矣。否则不在朝廷,不在君侧,不在干城腹心,乌乎在?在水浒。”[1](《焚书》卷3)这段话很深刻,如果当道者能以水浒为借鉴,去掉水浒所反对的那些弊政,重用宋江、林道乾这类有才能的人,改变“大贤处下,不肖处上”的局面,国家就能搞好。这是李贽评水浒真义之所在,也是李贽叛逆精神和历史局限性互相交织的表现。 从上所述,可以看出,李贽推祟宋江、林道乾,其对立面都是专制而腐败的王朝,都是那些不肖之徒当政,逼得那大贤、大德之人,落草为“寇”。这正是当时明王朝的写照。 上面四点,我们可以看到李贽在评价历史人物方面,是抱着和传统历史观相敌对的态度,是从颠倒历史的角度,来审视历史人物的。正如他在《读书乐引》中所说的:“天幸生我大胆,凡昔人之所忻艳以为贤者,余多以为假,多以为迂腐不才而不切于用;其所鄙者、弃者、唾且骂者,余皆以为可托国托家而托身也。其是非大戾昔人如此。”[1](《焚书》卷6)从这个角度来观察历史人物,李贽认为对历史上许多历史人物的评价都要推翻,对被枉评的历史人物,应为他们“辨雪”,即重新评价。 李贽不论是非孔,还是颂扬秦始皇、武则天,尊宋江、林道乾为大贤,都是针对着假道学的。假道学家们,是以他们自己定下的标准,即贵人和贱人、贤人与不肖、君子与小人,来评价历史人物的。因此,这些人定的标准是维护封建政权,维护封建道德标准而不是客观标准的。假道学宣扬“天生圣人”,他们的言论、意志就都是正确的,都是真理。对此,李贽进行了有力的反驳,指出“致之一理,庶人非下,侯王非高,在庶人可言贵,在侯王可言贱”[9](《明灯道古录》。在李贽看来,天子和庶人都是平等的,不应有贵贱之分。对历史人物的评价,主要是看对历史是否作出贡献,看其品德和为人,而不是看他那些伪善的表白和宣言。这些就是李贽评价历史人物上和假道学的根本分歧。 原文参考文献: [1]张建业。李贽文集:第1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2]神宗实录:卷369[z].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 [3]张建业。李贽文集:第2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4]张建业。李贽文集:第3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5]耿天台先生全书:第1卷[z].武昌:武昌正信印务馆。 [6]张建业。李贽文集:第5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7]张建业。李贽文集:第6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8]万历实录:卷3[Z].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 [9]张建业。李贽文集:第7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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