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再谈谈曾国藩与中国近代化问题。 《曾国藩研究动态》上,称曾国藩是中国近代化的发韧者,应该说是符合历史情况的。我在1989年发表的《略论曾国藩》一文中,对曾国藩发起和倡导洋务运动的功绩,曾列举了六项事迹,其中有五项,在中国近代化过程中均属首创。一是1862年筹设了中国第一家近代军事工业--安庆内军械所,试制出中国第一台蒸汽发动机和第一艘木壳轮船“黄鹄”号,揭开了中国用手工自制轮船的序幕。二是1863年派容闳赴美国购办“制造机器之机器”,1865年,容闳向美国朴得南公司购办了百余台机器设备运回上海,是近代中国向西方直接购办进口的第一批机器。三是1865年6月,同李鸿章共同筹设上海江南制造局, 这是中国自办的第一家使用机器的近代军用工业和近代机器工业。四是1868年鼓励江南制造局设立翻译馆,大量翻译西方科技书籍,传播西方科技知识,它出书的时间和北京同文馆差不多,而出书的种类和数量则超过之。五是采纳容闳建议,会同李鸿章和丁日昌,奏请清廷选送一批幼童赴美国学习,这是中国最早派选出国的官费留学生。上述历史事实,证明曾国藩对中国近代化的首创之功是不可没的。过去由于阶级斗争的需要,新中国史学界对清政府洋务派主持的洋务运动,长期持全面否定态度,因而对曾国藩有益于中国现代化的一些首创事迹,往往不是一笔抹煞,便是轻轻带过,甚至丑化人家意图,“汉奸刽子手”嘛!还能做什么好事?经过近年来实事求是的研讨,对洋务运动是中国近代化的开端,总算已达成共识。于是,曾国藩为中国早期近代化所做的一些好事,才陆续获得史学界的承认,这个转变是多么来之不易啊! 但是,由于时代限制等种种因素,对曾国藩在中国近代化过程中的贡献和作用,均不宜作过高的要求和评价。 第一,他是一个精通中国传统儒学的封建士大夫,对近代思想和近代知识,接触和涉猎不多,因而对中国近代化,并无远大眼光和通盘打算。他在着手向西方学习造炮制船时,开始把问题看得很简单,认为外洋器物“购成之后,访募覃思之士,智巧之匠,始而演习,继而试造,不过一二年,火轮船必为中外官民通行之物。”(《曾文正公全集》奏稿,第17卷,第6页)不料花费九牛二虎之力试造出来的木壳轮船, “行驶迟钝,不甚得法”,直到六年以后的1868年6月, 江南制造局才造成了中国用机器制造的第一艘轮船。试造的炮,情况也类似,湘军中所用的炮,大部购自外洋。 第二,他对当时世界大势和西方资本主义列强的侵略本质认识不足,定下了一条“忠信笃敬、信守和约”的妥协外交路线,贻祸无穷。天津教案的处理,便是他亲自贯彻这条妥协外交路线的恶果。这是一场屈辱外交,当时人已有定评,他自己也承认“内疚神明,外惭清议”,认做一生憾事,我们后人犯不着再代为辩解。 第三,1872年他便离开了人间,距离太平军和捻军等的平定还不久,他的近代化抱负,付诸实践的时间太短,因而他对中国近代化的贡献,远不如左宗棠、李鸿章等人。尽管他那样念念不忘地重视仿造兵轮,并拥有一支现成的长江水师,生前也未来得及创建一支近代海军。 最后,我想对曾国藩的一生提出以下三点看法:第一,过去由于政治斗争需要,给曾国藩戴上了汉奸刽子手两顶大帽子,今天已时过境迁,我们伟大的祖国,又正处在日益兴旺发达、和平统一在望的大好时光,对历史人物应该给予宽宏大度的评价,因此,为曾国藩摘下以上两顶大帽子,无疑是时候了。第二,在中国近代史上,曾国藩是一个过大于功或功过参半的人物,因而不宜大张旗鼓地过于渲染。第三,研究曾国藩的原则和尺度,仍然是实事求是和恰如其份八个大字,过去把他一笔骂倒,固然有失公允,今天又把他捧上了天,送给种种桂冠,同样也不够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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