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中国人去日本留学,于中于日都有那些利益呢?高田作了进一步的阐述:对中方来讲,向日本学习先进文化,最大的好处就是方便;对日方来讲,来日求学者越多,则间接或直接地对日本加深理解者就越多。毋庸置疑,与欧美相比,中国到日本的距离更近,物价也便宜得多,并且与其学习欧美的“蟹爬文字”,当然不如学习起源于中国的日本文字。进而言之,学习国外文明之目的是经过取舍选择后为本国所用,中国通过日本学习或多或少已东洋化的西洋文明,对中国无疑大有好处。在充分发挥本国独特长处的基础上,消化吸收西洋文明,日本致力于此项工作要比中国早三十年。中国通过日本输入西洋文明和被东洋化了的西洋文化,只要稍加咀嚼就可消化吸收,比此更佳的捷径恐怕没有了吧。 对日本来说,中国留学生来日留学的所有消费,就是日方的一大笔收入,而这仅是有形的利益,无形的利益则更为巨大。从历史上看,留美者爱美国,留法者爱法国,以此类推,留日者则应当对日本持有好感,这就是所谓的无形利益。 二留日运动自1898年开始不断趋向高涨的另一背景是日本方面的推动。 甲午战争的失败,不仅使中国失去了大量的利权,而且也暴露了清政府的腐败无能和军事力量的羸弱。通过三国干涉还辽和附带政治条件的借款,列强大肆地分割中国--俄罗斯在东北,德国在山东,法国在云南、广东、广西,英国在长江流域--企图强占更多的势力范围,从而引起了一股瓜分中国的狂潮。 目睹西方列强蚕食中国,日本也不甘示弱,企图把与台湾隔海相望的福建省作为自己的势力范围,谋求在闽的铁路铺设权。当时负责与清政府直接交涉的驻华特命全权公使矢野文雄,为了顺利地推进这一交涉,一方面向中国鼓动所谓“我国政府拟与贵国倍敦友谊,闻悉中国需才孔急,倘选派学生出洋习业,我国可为提供经费。(中略)人数以200人为限”;而另一方面,则向外务大臣西德二郎机密报告: “关于福建省内铁路事项中所陈,设若向彼提出要求,为表示超于口头友谊之实际友谊,提出我接受留学生教育之要求,据观察所得,势必为清政府所欢迎。此举不仅有助于此次要求之成功,而受我感化之人才播布于其古老帝国之中,实为将来在东亚大陆树立我势力之良策。兹将其缘由详陈如下:如斯,则彼之从于武事者,不仅限于模仿日本之兵制,军用器械等也必仰给于我,聘用军官等人员也将求于日本,毋庸置疑,清军事之大部行将日本化;理科学生亦必求其器械、工人等于日本,清之商工业自身,则将与日本发生密切关系,而为我商工业向清扩展打开门路。另,法律、文学等科学生,为谋清之发展,必将遵袭日本之制度。若能至此,我势力将及于大陆,正未可量也。斯时清之官民对我信赖之情,亦必胜于今日十倍。由于此辈学生与日本之关系,将来清政府必陆续不断自派学生来我国。如是,则我国之势力将悄然又骎骎于东亚大陆!”(注:矢野文雄:《清国留学生招聘策》,载《近代史资料》总第74号,1989年7月。)年后,随着留学生的增加,与此相关的议论也随之增多,通过留学生的教育来培植势力的主张也时有所见,但如此详尽“精辟”的论述却不多见。据此可以看出,日本不仅把留学生的教育作为获得中国人信赖的一种手段,而且还期望通过它培植亲日势力,对中国的各个领域产生影响。 甲午战争后,日本针对中国,提出了诸如“分割论”、“保全论”之类的观点。在列强分割中国的狂潮中,很多日本人对亚洲的形势抱有强烈的“危机感”,他们一边提倡“保全支那”、“日清同盟”,一边向张之洞、刘坤一等地方高官游说派遣赴日留学生的重要性。贵族院议长、东亚同文会会长近卫笃麿,参谋本部的福岛安正和宇都宫太郎等就是其中的核心人物。在保全论中,有两种观点,一种是把侵略中国作为目的,另一种认为两国应该真正地“唇齿相依”、“辅车相援”,日本不应该侵略中国。但是,无论是分割论者,抑或是保全论者,在积极地吸引中国人赴日,进行留学生教育方面,二者的主张是一致的。 “我日本国民应以如何之觉悟来教育是等珍重的留学生呢?必须明白,他们受教育的成败,不仅极大地关系着支那将来之通塞,而且也极大地影响着我国势力在清国的消长。我日本国民应将此与人道、与一国之利害相鉴照,来教育这些留学生,而决不可以轻视。”(注:社论《清朝革新的微光·关于清国留学生》,《中央公论》明治32年9月。)“这些学生悉皆彼国学生中的佼佼者,其门阀地位盖居中等以上,而其之所以东渡求学,其目的之一就是为了造就刷新本国文物制度的素养。他们结束多年的学业,归国之后定能得到相当高的地位,在扶植文明、振兴国势上始终能发挥主导作用。因此,我国民决不能把目前面对的学生视为导常普通之辈,而是必须以认真严肃的态度教育他们、厚待他们,应竭尽善邻之好,让他们知道我国崇尚仁义之美德。(中略)或对其教育待遇采取粗漏散漫的态度,或者甚至凭借明治二十七八年战役大捷之威,干脆将他们视作战败国的学生,傲慢粗暴地对待他们,这一类教育者也难保不会出现。如果我国教育者中真有此类举措,那必将会引起留学生的厌恶情绪,以至失去留学我国之欲望。这不仅有损我国体面,伤害我国名誉,而且也将玷污我国对清国应尽的天职,消弱两国睦邻之好,当将来东亚形势风起云涌之时,失去相互握手并镳之道。”(注:《关于清国留学生待遇》,《教育时论》478号,明治31年7月25日。)由此我们看出,中国留学生的教育被认为直接关系到日本的国家利害,以及日本在华势力的培植。而且,从人道上考虑,中国留学生的教育还被认为是日本的天职。像这样的“人道”论和“天职”论往往一同被提倡。这种风潮同样起始于留学生赴日的19世纪末,中经义和团事件和日俄战争而渐趋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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