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灭六国以后,不再封建诸侯,本来是为了巩固帝国的统治,而客观后果是为后来者 扫清了道路。正如司马迁所云:“秦既称帝,患兵革不休,以有诸侯也,于是无尺土之 封,堕坏名城,销锋镝,锄豪桀,为万世之安。然王迹之兴,起于里巷,合从讨伐,轶 于三代,乡秦之禁,适足以资贤者为驱除难耳。”[1](第3册,P760)秦废封建,本来是 为了自己统治的利益,而结果在客观上却为汉的兴起扫清了道路。这也是莫之为而为、 莫之致而至的天命。“岂非天哉,岂非天哉”也正是接着上面所引的这一段话而来,所 以这里的天命就是指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发展趋势。 原来司马迁所讲的“岂非天哉”,本来的意思是要说明,历史发展的客观趋势,有时 并非人的主观所能决定或意料。刘知几的认识未能及此,所以就批评他要离开人事而谈 天命。殊不知司马迁讲的都是人事,只不过这种人事的后果是人的主观所始料不及的; 而这种始料不及的现象正好象是莫之为而为,莫之致而至的,所以也就可以称之为“天 命”或“天”了。 上文说到“岂非天哉”可以作为刘邦得天下靠运气来解释,那么这一份好运为什么偏 偏落到了刘邦的头上呢?对于这一点,司马迁未作解说,大概也不便解说。这里只能谈 谈个人的理解了。刘邦之所以能交上这一份好运,还得从时代特点与他个人特点的关系 的角度来考虑。综观中国古史,战国秦汉之际正值历史巨变时期,先秦的旧贵族在这个 时代大潮中先后纷纷落马,他们的旧贵族习气适应不了新时代;在刘邦身上简直看不出 任何旧贵族习气的影子,也许可以说他的流氓习气就是他能制胜的条件--别人作不出 来的事他都能作得出来,他毫无顾虑。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司马迁所讲的那些像是讽刺 挖苦刘邦的话,那不就是说明他最没有贵族习气吗?我们不妨把司马迁的那些话当作是 对刘邦的讽刺挖苦,同时也不妨把那些话看作正是对刘邦之所以为“大圣”受“天命” 的解释,只要我们不抱着腐儒之见理解“大圣”,而从时代精神来看问题,似乎这也不 是不可以的。清代学者赵翼在其《廿二史札记》里写了“汉初布衣将相之局”一条,很 有意思。[4](P36-37)他也是以“岂非天哉”来作为其文章的结语的。我的管见也可以 说是受了赵翼的启发的。[5](P456-459) 这样的理解就是我对司马迁所用“岂非天哉”认识的第三个阶段。也许可以说是见到 了《史记》所展现的第三个层面,也就是司马迁成其为“一家之言”的层面。这样的认 识是否有当,尚祈大家指教。 【参考文献】 [1]司马迁。史记[Z].北京:中华书局,1973. [2]浦起龙。史通通释[M].上海:世界书局,1935. [3]焦循。孟子正义[M].诸子集成本。北京:中华书局,1986. [4]王树民。廿二史札记校证[M].北京:中华书局,1984. [5]刘家和。古代中国与世界[M].武汉:武汉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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