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75年，苏联科学院《当代科学发展趋势丛书》出版了《历史学家与数学》一书。该书作为苏联第一部较系统地介绍历史研究中运用计量方法的著作，是适应苏联计量史学发展需要的产物，或者说，是当代科学整体化趋势更为深入、广泛地渗入苏联史学的产物。为了更好地理解这种背景，有必要简单回顾一下苏联计量史学的兴起和发展过程。
    苏联计量史学在50—60年代之交兴起。这时，用数理方法整理、分析历史文献在西方已经走过了约一个世纪的历程，并显示出较之运用传统描述方法的优越之处。这种示范作用吸引着苏联历史学家。然而，苏联历史学家运用计量方法还有更主要的原因。众所周知，整体化是当代科学发展的重要趋势之一。它要求运用系统分析的方法进行科学研究，这必然要导向综合的、跨学科的分析。这种整体化的趋势也影响到苏联史学界。例如，苏联历史学家力图完整地揭示封建地主经济的内部结构、实质和机制，这就遇了到三方面的问题。一是，历史学家需要和能够接触的史料数量浩繁。例如，17世纪税册的调查范围就涉及到数千个封建庄园和世袭领地。显然，运用传统方法整理、分析偌大数量的材料极为困难。二是，需要的材料又常常欠缺：因为现有史料的范围总是受到形成史料时代的调查者目的的制约，而现时的研究课题常常与这些目的不相吻合，甚至相矛盾。在这种情况下，需要揭示现有史料蕴含的、与该史料直接表达的信息相联系的潜信息，而运用传统方法也是十分困难的。第三，由于研究课题的深入，不以数量形式，而仍以描述性的对质的评价，如“巨大的”、“明显的”等等，已难以准确地揭示历史现象和过程的本质，并因此而形成一些运用传统方法争议不决的难题。例如，自列宁提出全俄统一民族市场形成这一问题后，历史学家对民族市场形成时间问题争论了近80年，仍是众说纷纭。这些情况，都提出了开辟新的史学研究途径，包括运用数理方法和电子计算机加工整理、分析史料的需要。
    苏联计量史学在50—60年代之交兴起，还有社会方面的原因。1956年苏共20大以后，与赫鲁晓夫主张改革、肃清个人迷信相适应，史学界开始肃清“左”的教条主义的影响。其中重要的一点是将史学方法论作为一个独立的发展主体提出来，提出历史唯物主义只是指导史学方法论的理论，但不能取代史学方法论。这一重要的理论变化，奠定了计量方法作为研究历史方法之一独立发展的理论基础。
    60年代，苏联计量史学无论在理论还是实践方面，都已初具规模。在理论方面，这一时期历史学家注意的中心是是否有必要运用计量方法、计量方法运用的范围以及地位等一般性的问题。在运用计量方法的实践方面，研究还局限于经济史，首先是俄国个别地区农业史历史资料的整理与分析上。70年代，苏联计量史学开始起飞，并取得重要成果。苏联历史学家对历史计量理论的探讨、已深入到方法论的层次。在实践方面，这一时期最显著的特征是：运用计量方法的范围从经济史扩及到社会政治史、文化史等领域；提出、解决了传统方法难以或无法解决的研究难题。例如，上述关于全俄统一市场形成时间的问题，历史学家运用计量方法得出了令各派信服的结论。
    苏联计量史学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加强组织工作、总结实践的基本方面和进一步提高的新要求。适应这一要求，70年代初，苏联科学院历史学部成立了协调计量史学活动的正式领导机构：历史研究中运用数学方法和电子计算机委员会。该委员会为推动计量史学的发展作了一系列重要的组织工作，包括编辑出版论文集、组织国际学术交流等。70年代末，在莫斯科大学历史系苏联史教研室组织了一个经常性的“历史研究中的计量方法”讲习班，为组织史学工作者研究和解决在历史研究中运用计量方法的各种问题，进行了经常性的活动。应该指出的是，70年代，不仅计量史学，而且其他跨学科的史学分支，如社会历史学、人口历史学、心理历史学等也得到长足发展。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苏联科学院编辑出版了《当代科学发展趋势》丛书。由Б·Н·米罗诺夫和З·В·斯捷潘诺夫合著的《历史学家与数学》一书，作为总结、介绍计量史学发展诸方面的著作，于1975年推出。
    二
    使用计量方法研究历史，最重要的步骤是对研究课题的数量指数进行数学的统计加工与分析。根据这一要求，本书的结构可分为两大部分。
    第一部分包括第1、2两章，主要叙述对历史资料的统计加工。重点回答了三个问题。
    第一，质是否能够以及如何转化为量。
    历史学家主要同质的形式的史料打交道。因为19世纪以前，人们不善于用数字记载历史，而且大多数原始事实不可能以量的形式出现。这样，对历史进行计量分析碰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质是否能够以及怎样转化为量。在书中，作者首先指出每一客体都是质与量的规定性的统一体，因此质与量是互相联系、互相转化的。接着作者详细介绍了将质转化为量的二种方法：计算——计算被研究客体质的各个特征重复出现的频数；统计计量——确定一个客体对另一客体关系有几种边界点，并寻找这些边界点的数量当量；分解概念——将某一质的历史概念分解为若干可以计量的个别因素，进而对每个因素进行计量。归纳起来，对质的历史现象可以从三个角度进行统计描述：在时间和空间范围内重复出现频数或水平和强度的角度；时间、空间延续的角度；结构的角度。因此，当研究各种最复杂的问题时，只要能够把这些问题归于某个一问题之下，再分解成各个单独的简单的问题，就可以根据上述方法进行计量。这样，作者自然而然地回答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实际上一切都是可以计量的。书中，作者通过18世纪俄罗斯人如何看待涨价原因，对1917—1929年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活动的分析，16—20世纪俄国统一粮食市场发展这三个例子，详细介绍了如何将质转化为量进而进行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