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科的产生、发展、繁荣或曲折、衰落,固然是受诸多社会条件以及学科内在原因制约的,但是,对一个学科的生命力具有决定意义的,是社会的需要和该学科对社会需要满足的程度。如果社会没有相应的需要,或者某个学科远离社会的需要,那么该学科是注定要走向困境乃至衰落的。历史学的内容极其丰富,也有不同领域和层次,史学家可以任意选择。但历史学的重要功能之一,应该是通古今之变,关切民族与人类的命运。 历史学号称是以研究历史发展规律为己任的,但扪心自问,我们史学界究竟提出了哪些与当今人类、与我国现实生活相关的“规律”或“规律性的理论”呢?讨论昨天与前天的规律无疑对认识今天具有重要意义,但如果只限于昨天与前天,所谓的规律就不免苍白无力。人都是现实的人,是生活在今天的人。如果史学所讲的规律与人们生活的现实无关或者间接而又间接,那么,这些“规律”是不会引起人们的兴趣与注意的,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老实说,如果不能把规律性的认识贯通到现实社会,而仅限于过去,虽然我们不能忽视它的科学意义,但在很大程度上只能是些文化性的知识开发和积累。如果史学要以研究社会规律为己任,那么就必须关注人间烟火。所谓的规律,应该程度不同地伸向现实社会生活。迄今为止,史学家们所讲的“规律”,很少是自己的发现,多半讲的是与现实生活无关或关系很少的规律。一句话,缺乏独创性,缺乏实用性。 在现今人们所关注的时代的声音中,有多少是从我们史学家队伍中发出来的?我们的民族向何处去?人类的命运如何?按说,这些问题,没有历史学家的关心、参与和探讨,是难以深切了解和把握的。遗憾的是,大部分史学工作者对于这类问题还是袖手旁观或无动于衷的。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况且我也决不是说要所有的史学工作者都来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因为作为一个独立的科研工作者有权安排自己的研究领域,任何人无权干涉。但是,在整个史学界,如果大多数人都对现实漠不关心,那么史学不遭到时代与社会的冷遇反倒显得有些奇怪了。平心而论,史学不关心时代,有什么理由要时代关注自己呢?史学家应当以自己的智慧、见解与时代的需要进行平等的交换。历史学研究的内容不涉及或很少涉及当代,而当代所提出的问题史学又很少关心,这样的史学不能不走向“困境”,陷入“危机”。 关注现实与满足当代社会需要的史学研究,是历史学的龙头,其它都不过是龙身。如果龙头抬不起来,龙身就只能在水中拖曳。就目前史学现状看,不是说龙身过大,而是龙首小而弱,难以带动整个史学的腾飞。据我的大致了解,在我国史学研究的队伍中,从事当代史以及对社会重大问题做历史研究的人是很少的,而在这支很小的队伍中,能够大胆地触及一些社会敏感问题的,又是微乎其微。史学家疏远了现实,相应地,现实也疏远了史学。这一点是最需要我们史学工作者深刻反省的。近几年的所谓“史学危机”,并不是表示史学本身价值的下降。只要有人类存在,历史学就永远是它的伴侣。如果说有“危机”存在的话,那只能说旧的已经失去生命力,而新的突破即将来临。我以为,开展与人类和民族命运相关课题的研究,是历史学摆脱危机、走向复兴的重要途径。 开展当代史的研究,是牵动整个史学界步入新阶段的火车头。有人说,当代史是人们熟悉的,用不着研究。然而,熟悉的或有过经验的,同史学是两个不同层次的东西。史学作为一种认识,是史学家经过特殊劳动之后的产品,当代史也必须经过史学家的再认识才能呈现在人们面前。当代史与人们的生存休戚相关,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和社会需要。现代以前的历史,社会进步是较为缓慢的,现实与历史差别不大,所以能察古知今。然而现代社会,尤其是当代,几十年,甚至十几年就会发生重大变化,“察古知今”基本上不中用了,必须察今而后知今!甚至可以这么说,当代史研究的深度和广度,是史学现代化的重要标志。 历史研究应面对现实,反顾历史。无论从世界看还是从我国看,都面临着许多重大课题有待解决,如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关系,战争与和平,进步与公正,阶级与调和,革命与改革,文明与野蛮,道德与强制,文化交流与冲突,社会主义发展与多元化等等。为解决这些问题,首先需要了解它,而历史考察则是绝对不可少的,史学家对此责无旁贷。 有一种看法认为,历史同现实一挂钩,似乎有损历史学的圣光,这实在是一种偏见。史学家不能离开人间烟火,为什么要把与人间烟火有密切关系的历史研究视为庸俗呢?关系到整个民族,乃至人类命运的大事,史学家绝不应该袖手旁观。当然,这类问题的研究决不是唯一的,但必须视为正当的,同样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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