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钟翰 1913年生,1938年毕业于燕京大学历史系,现为中央民族大学终身教授。主要著作有《清史杂考》、《清史新考》、《清史续考》等。 王钟翰先生听说要采访他,连连表示:“我搞了一辈子历史研究,这是我的幸运,但遗憾的是书没读好,史也没治好,成绩很小,没有什么好的经验可以传授给年轻一代。”熟悉王先生的人都知道,他在史学领域辛勤耕耘60余载,治学严谨,成果丰硕,仅那三大本清史考证著作就足以让后生学子倾心叹服。 王钟翰以治清史名世,他发表的第一篇学术文章《辨纪晓岚手写四库简明目录》刊于1937年4月133号天津《大公报·史地周刊》,距今恰好60周年。他之所以选择清史研究方向是与30年代国家的命运密切相关的。“九一八”事变对当时的一代青年影响特别大。青年学生的爱国热情被空前激发起来,或拿起笔来搞宣传,或投笔从戎,矢志报国。日本从明治维新起就重视对中国东北地区的研究,有一派人为给日本的侵略开脱,认为东北不是中国领土。这就促使我国的史学工作者加强对东北历史的研究,向世人昭示真相。王钟翰就是从这时开始与清史研究结下了一辈子缘分。 谈起清史研究,王钟翰感到颇为幸运的是,曾经得到好几位饮誉海内外的史学大师的教诲与指引,如洪业、邓之诚、顾颉刚、陈寅恪、张尔田等。他认为,自己之所以在清史研究中取得了一些成绩,是与这些老师的指点分不开的,特别是他们注重基本功训练的言传身教让他终身受益。王钟翰认为,作为一个清史研究者,要练就三项基本功:首先,要有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科学理论基础;其次,要懂得几种语言,如汉、满、蒙、藏等语要精通,英语要能读能写能听能说,其他如日、俄、拉丁等语最好也能阅读;再次,既要继承乾嘉学派的优良传统,又要吸收西方汉学家的一些长处。他特别强调古汉语训练,认为不但要能阅读古典文献,还要能写较高水平的专题论文。常言道,言之不文,行之不远。他谦虚地说,以上几点只是多年研究的一点心得,但自己的基本功没有练好,希望年轻学子做得更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谈到这些时,王钟翰对时下史学界的某些现象颇表忧虑。他认为,其一,重视人文精神是中国文化的传统和优长,轻视或者看不到文史哲的作用是悲哀的。古人云:“国可亡,史不可亡。”这是对人文精神的高度赞扬。历史研究从来就不是热门,但也不应成为冷门,一个国家不能没有一支历史研究的队伍。其二,治史是件苦差,特别需要提倡“板凳要坐十年冷”的精神,急功近利要不得。作学问,搞研究,不能投机取巧,而要脚踏实地,在研究中弄虚作假是终要吃亏的。因此,他希望年轻学子学风一定要正。其三,学术研究也是一种职业,年轻人在选定发展方向时一定要慎重。传统史学非常强调治史者的德、才、学、识要异乎常人,这至少说明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于治史。如果发现搞历史研究不能发挥自己所长,可以改行。而一旦决定下来,则要以顽强的意志坚持下去,这就是敬业精神。 王钟翰在1971年被借调到中华书局,参加标点、整理《清史稿》,一借就是近10年,对古籍整理有切身体会。针对近些年来传统典籍的白话版越来越多的情形,他认为,这里有一个文化传承问题,我们应持以科学、严谨的态度,切不可粗制滥造。他认为,(一)标点加校勘记是古籍整理的好办法,以前在人名、地名的左边加直线,在书名左边加曲线,给读者带来不少方便,但缺陷是既占了地方,又增加了排版难度,很不经济。现在的整理,遇到人名地名时不再加线,碰到书名时加书名号,这个方法很好。(二)“白话今译”的动机是好的,但费力不讨好。因为我国古今文字的用法有很大差别,“今译”除了很难传神外,还容易误解原作。从文化传承意义上说,“今译”是无法取代古本的。普通读者读原著虽有一定的困难,但白话本能否为他们所喜欢还缺乏调查。时下的“今译”还夹杂着出版界商业利益的驱动,译者队伍鱼龙混杂,其质量如何,就很难言说了。(三)从保存古籍、方便使用的角度说,今天最好的方法也是最科学的方法,就是在原来标点加校勘记的基础上,采用电脑技术储存,并选取内容比较重要的条目作一索引,附于书尾。这样读者检阅起来,就非常方便,一查便得。这才是功在千秋、利于后世的文化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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