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给了您一本? 贾:我买的!花五块钱买了一本。后来在东安市场花十五块钱买了一本英文的,就是Osbern的。这两本书还就在我旁边搁着,都在!它领导我走上这条路的,书不扔! 贾老有一些尚未结集的文章,不久前李莉想鼓动他整理出版。但是,由于其中有60年代与裴文中先生关于北京人是不是最早的人类的论辩,裴老遗属不愿重提过去的恩怨,贾老出于对老友的尊重,决定放弃出版。 贾:其实我们公开地辩论了好几年,都发表了。裴老都不在了,出它干什么? 姚:您写一篇序,把这些都说明白了,也说一下学术之争并没有影响你们的友谊。 贾:我们的友谊还真没受影响。那会儿人跟现在人不同。现在人,比如这个地点是他去的,就变成他的地了,谁都不好动了。这是最大的错误。因为别人不插手,等于你一个人说话算数。别人插手研究了跟你不一样,这就不一样。你要错了,人家可以给你更改,这才是正常的。 姚:那您说您跟裴老呢? 贾:裴老说什么呢?就说没有早的石器,比北京人再早的人没有。我说不行,早期得有人,周口店石器那么好,要没有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呀?解决不了。当时这个事情参加的人非常多,用报纸发表的材料我收到的就这么一堆。各路的人都参加。还不到60年代,可能是50年代。我那些报纸上都有地点,《人民日报》、《光明日报》都参加了。 姚:争论到最激烈的时候激烈到什么程度? 贾:其实也没什么激烈,就是讲道理、摆道理吧。我的文章是《泥河湾期的地层才是最早人类的脚踏地》。泥河湾期,这是地质时代。泥河湾期是一百万年以前的地层,地层里头含着人类活动的遗迹。 贾老引我们进他的书房“半成斋”--他称自己此生并非一事无成,又谦虚地说只有“半成”--向我们展示一本本藏书和资料。先拿起一本墨绿色精装封面的厚册子,书脊上是手写字“中国猿人石器性质及诸石器问题讨论集第一册”。这是一本手工装订的剪报集,装订得很正规。里面的文章刊载在《新建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科学报》等报刊,时间是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 贾:都装订上了,第一卷。第二卷在哪儿还不知道呢。(我们和他一同翻看着,他一边叨念)裴老的,这是什么时代?60年。好了好了,再搜集搜集,现在有第一没第二啊!(又指着书架上一大排书说)这一溜全是我的书,到这儿。 贾老又递给我们一打手稿,《二十一世纪的研究》。书桌正中,是正在写作的一篇《由阿尔及利亚到瑞士》,是对旧石器研究领域的回顾。钢笔字清晰工整,一笔一划。要知道,这位患有青光眼的九旬老人是戴着花镜又手握一把放大镜写的。 【下篇:不尽的追思】 2001年7月18日,贾兰坡先生葬礼后一天,他的三位学生--上海的陈淳、山西的王益人、北京的李莉,在北京的老北大红楼相聚。 陈淳博士,史前考古学家,赴加拿大留学归国后,任复旦大学文博系教授。 王益人先生,山西大学物理系毕业,现任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员。 李莉女士,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旧石器考古专业研究生毕业,现任文物出版社副编审。 头天的葬礼上,我约请他们能否同我谈一谈他们记忆中的贾老,他们欣然应允。把贾老的精神介绍给更多的人,义不容辞。 李:益人,贾老曾经跟我讲起你父亲:“王建是我的老朋友啊。” 王:我听我父亲说起,他53年开始到北京来进修,当时是裴老、贾老一块儿带。 陈:丁村遗址是周口店以后最大的发现。那时候裴老、贾老这些中国第一代考古学家全部在丁村,你父亲也在一起是吧?所以后来山西成为中国旧石器考古的摇篮,除了周口店以外第二个就是山西。这并不是说山西的旧石器比其他省市多,是因为贾老、裴老这些第一代的考古工作者大量工作集中在山西,还有你父亲那一辈人。其他省市发现得好像没有你们那么多,就是没有前面开路的人。 王:丁村遗址是中国旧石器考古的一个里程碑,它跳出了周口店这个圈子,这是一方面。再一方面就是培养了一批人。中国的第一代旧石器考古学家成长在周口店,第二代就是在丁村,有邱中郎邱先生、吕遵谔、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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