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玛丽 回顾都铎王朝整段历史,亨利八世虽然不失为一位好君主,但他绝非是一名好丈夫、好哥哥,甚至好父亲。为了生育男性继承人,他屡次离婚,而对他的女儿们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之所以有时态度宠溺恐怕也是因为她们将成为他日后的政治筹码。 1516年,玛丽·都铎的降生并未受到父亲的欢迎,除了认为这将预示着大量男孩的到来之外,他对玛丽提不起一点儿兴趣。玛丽出生不久,大失所望却又满怀希望的亨利八世说道:“如果这次是个女孩的话,仁慈的上帝一定会让下一个(孩子)是男孩的。”按照当时的习俗,小公主虽然在王宫长大,却须远离父母的身边。当亨利八世第一次见到女儿的时候,他对她在音乐方面的发展和过人的智力表示十分高兴。虽然他口头上叫她“掌上明珠”,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她倾注了多少爱心,他只是把玛丽看做欧洲王室联姻中价值不菲的商品罢了。 事实上,她在12岁之前就已经先后被许配给法国王太子、王太子的弟弟,以及她的哈布斯堡家族的表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了。尽管玛丽的父王十分看中她的价值,但多年以来她一直都是家里惟一的孩子。对于一个决心要用男性后代继承都铎王朝的国王来说,这样的情况是不能接受的。玛丽还没满12岁的时候,亨利八世就宣布自己和凯瑟琳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无效的。 父母的婚姻在面前土崩瓦解,她就这样迎来了可怕的青春期。凯瑟琳王后坚持认为自己是国王真正合法的妻子,这令亨利八世十分恼火。玛丽不得不眼看着父亲为了摆脱母亲而千方百计地贬低她,其中最残酷的手段莫过于让凯瑟琳和玛丽住得很近,却只允许她们每天匆匆见上一面。虽然有时亨利八世也会关心一下玛丽,但这丝毫没有掩饰他和凯瑟琳分开的事实,而且他们的婚姻如果被判无效,还会让玛丽自动成为私生女。当亨利最终与罗马教廷决裂并与安妮·博林结婚以后,玛丽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为恶劣的继母,同时她的父王也对她越来越疏远,越来越不友好。 新王后打心眼儿里憎恨玛丽,主要是因为玛丽将对她和国王以后生养的孩子造成威胁。在安妮的加冕典礼上,忠心的臣民都对玛丽欢呼致意,安妮被这样的情形激怒了。她刻薄地抱怨道:“人们那股子高兴劲儿就好像上帝下凡一般。”然后她又威胁要让玛丽做她卑贱的女奴,这样就可以有机会“在某天给她的晚饭里加点料”(也就是毒死她),或者“让她下嫁给某个男仆了事”。 被流放的凯瑟琳听说了安妮企图对玛丽下毒手,于是在安妮怀孕的时候给玛丽写了一封信,对她发出警告。她写道:“女儿,我最近听说了一些消息,我感觉(如果这些消息是真的)全能的上帝为你安排的大限恐怕就要到了。”凯瑟琳早就看出原来的丈夫和他的新妻子是多么的冷酷无情。她确信,如果安妮要求处死玛丽,亨利八世一定是有求必应的。凯瑟琳相信这可能是她女儿能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了,于是就在信中鼓励她要勇于直面谋杀,而且还在行文中倾注了浓浓的母爱:“乖女儿,上帝作证,你一定能了解在这封信里我对你倾注了多少心血——我还从来没给任何人写过如此牵肠挂肚的信。”后来,玛丽同父异母的妹妹诞生了,她就是日后的伊丽莎白一世,不过玛丽却没有遭到谋害,但是她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 议会于1534年通过了《继承法案》,把王位继承权赋予了亨利八世与安妮·博林所生的孩子,并把玛丽完全排斥在继承人之外。现在她的身份一下子从公主变成了私生女。就在该法案通过之前,亨利八世不顾强烈的反对,命令玛丽搬到小伊丽莎白的住所去当她的侍女。亨利八世把命令发给“国王的女儿玛丽小姐”,这个降低身份的称呼令玛丽奋起反抗。 她在给父王的信里慷慨陈词:“我对此深表震惊,因为我一直相信陛下始终当我是合法的女儿。”在信的结尾,她署名为“您最谦卑的女儿,玛丽公主”。这位年近18岁的大姑娘从她母亲的境遇和勇气中学到了不少东西。虽然她公开表示将永远顺从父王的要求,但她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良心,承认自己不是国王合法的继承人,并放弃自己应有的权利。另一方面,亨利八世十分反感女儿对他的抗争,这同他对凯瑟琳的憎恶如出一辙,只要玛丽一天不接受身份被降的事实,他就一天不让玛丽舒服。 所有照顾玛丽生活起居的人都被遣散了,玛丽也不得不住进了伊丽莎白居所里最小的一间房子。现在只有一个公主了,她就是安妮·博林的女儿。每次小伊丽莎白坐在天鹅绒轿子里出行的时候,玛丽都被迫随侍在旁,行走在烂泥里。用餐的时候,伊丽莎白坐在正席上,而玛丽则只能偏安一隅。不论哪个仆人对玛丽稍显怜悯,他就会马上被打发走。那些有鼓励玛丽坚持自己公主身份嫌疑的人则会被关进伦敦塔。安妮·博林的姑姑还亲自出马,她被获准随心所欲地折磨玛丽,这大概算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曾经有人建议玛丽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维护自己作为亨利八世合法继承人的权利,玛丽采取了这个建议,因此每次别人管她叫“玛丽小姐”或者管伊丽莎白叫“公主”的时候,她都要据理力争,这使她接二连三地受到惩罚。先是她的珠宝和华丽的衣服都被收走,接着她又被剥夺得几乎一无所有。 一次,玛丽给父王写信,告诉他自己一穷二白的情况。她还命令信使说,她可以接受赐下来的任何钱物或衣服,惟独不能接受任何没有把她称呼为公主的信件。亨利八世经常探访自己的家眷,但是每次都是去看望伊丽莎白的。他驾临的时候,玛丽总是被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过有一次亨利八世还是对她表示出些许的慈爱。那次她给父王写信,请求他恩准自己见他一面,并亲吻他的双手。她的请求遭到了拒绝,不过她溜到屋顶的阳台上目送他离去。亨利八世一抬头就看见了她,她当时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作祈祷状。亨利八世对她点了点头,手稍微碰了一下帽檐儿,然后绝尘而去。 这个看似简单却撩起一丝希望的手势,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对玛丽来说不是空前也算是绝后了,因为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到来。亨利八世暗中采用严厉的手段加强《继承法案》的实施力度。该法案不但申明亨利八世与阿拉贡公主凯瑟琳的婚姻不具合法性,而且判定他们的女儿也不是合法后代。他还明确地否认了教皇在英格兰的权威性,凡是拒绝承认该法案的人都被当做判国者处以死刑,致使成百上千的人遭到杀害。僧侣和修女们还没来得及换下僧袍就被吊死。 与此同时,一度是亨利八世的挚友和大臣的托马斯·摩尔(Thomas More)被砍下的头颅正高悬在布里奇塔的塔顶上慢慢腐烂。玛丽对这个法案决不让步的反对态度使她面临生死攸关的危险。亨利八世开始公开谈论处死女儿的想法,并指控她和她母亲串通一气阻挠他的意愿,煽动民众暴动。玛丽身患重病时,亨利八世从一开始就禁止医生去给她治疗,并且拒绝了凯瑟琳请求让玛丽在养病时和自己住在一起的请求。曾经的掌上明珠现在却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一种神秘怪病的折磨下,玛丽奄奄一息。 由此看来,安妮·博林曾经要毒死她的威胁很可能和这病有着直接的关系。逐渐失势的安妮王后指控玛丽针对国王和新秩序“发动战争”,并夸张地声称“若不先除掉她,早晚有一天她要害死我”。在所有迫害和暴政的重压之下,玛丽孤注一掷地想要逃离英格兰。根据西班牙的记载,玛丽曾经让人给西班牙大使带话,急切地恳求他考虑一下(关于她逃亡的)那件事,否则她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因为她知道他们只想除掉她。 就在这时,玛丽深爱的母亲于1536年永远地从悲哀和病痛中解脱了出来。她给5年多来一直无法见到的女儿留下一个金十字架,但是亨利八世把它没收了。王后安妮也在凯瑟琳的遗产中席卷一番,拿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什么也没给玛丽剩下。但是没过多久,安妮就因为莫须有的通奸罪名被砍了脑袋。 玛丽的命运到了这时出现了一点转机。亨利八世的新王后简·塞穆鼓励国王同自己的女儿和解,并把玛丽带进了宫廷。同时玛丽也给父亲写了很多充满感情的信,表示出自己的谦卑与恭顺。亨利八世的顾问托马斯·克伦威尔口授给她不少词语,她希望借这些词语挽救自己的生命,并恢复一些地位。其中一封信是这样开始的:“我对您就像任何一个孩子对父亲和国王一样的顺从和谦卑。”接着,玛丽承认了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和对亨利八世的冒犯,希望得到他的宽恕,并表示自己和“任何”顶撞过他的人“一样心怀歉意”。她请求他用“慈父的怜悯”来对待性别给她造成的软弱,还说自己“只是女人而已,并且是您的孩子”。在另一封信里,她恳求亨利八世想像自己这个“最卑微的臣民和最孝顺的孩子正无限谦顺地拜倒在您的脚下”。 在行文中,玛丽尽可能地放低姿态,但并不表示承认《继承法案》的效力。这种态度还远远不够。亨利八世派顾问们去命令她把臣服的声明说得再详细些,公开接受自己的私生女身份并承认教皇在英格兰是没有地位的。作为回复,玛丽反复强调她在屈辱地书写那些表示顺从的信件时已经告诉克伦威尔的话,她宁愿去死也不愿惹父王不悦,但是在承认《继承法案》的问题上,“如果我承认了,我的良心是不会让我安宁的”。 玛丽的拒绝把亨利八世气得暴跳如雷。他全然不顾简·塞穆的乞求,执意要让自己的女儿以判国的罪名去受审。这次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除掉玛丽。多亏法官们并不情愿审讯国王的女儿,也正是他们的迟疑救了玛丽一命。为了让审判延期,法庭建议玛丽签署一份正式接受《继承法案》的文件。一些值得信赖的顾问纷纷警告玛丽一定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要是不签这份文件,她就只有上断头台这一条路了。 为了进一步鼓励她作出让步,他们还苦口婆心地告诉她更重要的一件大事目前也迫在眉睫。他们劝她说,作为天主教的希望,她必须活下去,她的死亡对任何已经死去的人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玛丽听从了这个充满了崇高理想的恳求,签署了文件,但是为了良心的安宁,她根本就没通读文件的内容。同时她还秘密地写了一份反对该文件的抗议书,声明自己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才签署那份文件的。从此以后,父女之间来之不易的休战协议延续了下去。虽然玛丽的地位有所恢复,但是她将永远是个私生女,盼不到体面的婚姻,更没有继承权。 在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情况下,她后悔自己不该如此苟且偷生地活着。她父亲活着的时候,她哀叹道:“我只是玛丽小姐,这个基督教世界里最不幸的小姐。”1547年,亨利八世离开了人世,玛丽从他的暴政中解放了出来,并根据他的遗嘱恢复了王位继承权。接下去,她还要忍受同父异母的弟弟爱德华六世为期6年的统治。在此期间,她的宗教信仰仍然会不断受到攻击。后来她的表侄女简·格雷也被人推上了王位,不过这个计划失败了。1553年,她终于继承了王位,并立即开展了铲除异教的运动,这给她永远打上了“血腥玛丽”的烙印。 本文摘自迈克尔·法夸尔著《欧洲王室的另类历史:疯子、傻子、色情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