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是中国近代史上的多事之秋,也是阎锡山生命中的多事之秋。 这一年的5月,美国《时代周刊》将阎锡山作为封面人物,并用这样的字眼来吸引公众的注意: “他是一位真正的‘和平军阀’,这是他多年来的第一次战争,因此,上周公众的兴趣和同情,都集中在这位伟大的、长满胸毛的、操着浑厚嗓音的阎元帅身上。” 美国人所说的那场战争,就是发生在1930年的中原大战。这场由编遣会议引发的蒋阎冯李大战,投入兵力100余万,死伤30余万,波及20余省,成为民国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军阀混战。以此为背景,发生了阎锡山的军队占据天津海关的“津海关事件”,震惊了海内外。 抢占京津 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山西盘踞着一个军阀集团,其首领就是统治山西达38年之久的阎锡山,人称“晋系”或“晋阎”。他以精明狡诈的“骑墙式”作风及左右逢源的政治手腕在民国的历史舞台上游刃有余。世人因此称其为“乱世之狐”。 在阎锡山的政治生涯中,多次面临着“站队”问题。1927年4月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阎锡山将“宝”押在了蒋介石身上,决定凭借自己老同盟会员的身份与国民党新贵蒋介石结盟。6月,阎锡山宣誓就任北方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晋阎始与蒋记南京国民政府合流,与张作霖为首的奉军军阀对垒。1928年1月,阎锡山拥戴蒋介石复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晋军亦改编为第三集团军,继续北上讨奉。 1928年6月,晋阎军乘胜进占北京,并在日军的支持下顺利接收天津。阎锡山自兼平津卫戍总司令,以张荫梧为北平警备司令,傅作义 为天津警备司令。至此,晋阎势力急剧膨胀,阎锡山也从山西的“土皇帝”一跃成为“占据着晋、冀、察、绥四省及平、津两市的地盘,掌握着华北六省市的军政大权及资源,拥有二十余万军队”的实力派豪强。 天津有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历史上就以商业繁盛、航运发达著称,号称“华北之巨埠”,津海关业已形成一个管区辽阔、事务繁杂、货量税收长期居全国海关第二的庞大机构。虽仍由外籍税务司把持,但其毕竟在阎锡山的势力范围之内,其“滚滚财源”自然为阎氏所垂涎。这时,蒋介石着手“削藩”,以削减阎锡山、李宗仁、冯玉祥等地方实力派的兵权为要义,1928年8月,蒋介石在国民党二届五中全会上采取了“政治削藩”的策略,并在12月召开全国编遣会议,将全国军队一切权力收归中央。 编遣会议后,地方实力派与蒋系的裂痕逐步演变为公开对抗。阎锡山大规模扩军,初步具备与蒋介石对抗的条件,但巨大的军费开支使其难以为继。同时,高度警惕的蒋介石为了削减阎的实力,借口统一财政税收,要接收天津海关和长芦盐运使署等税收机关,并且不承认山西整理金融公债的发行,对阎锡山的平津卫戍总司令部所辖军政费用亦予扣发。渐渐地,阎蒋矛盾趋于激化。这以后,经过一系列的明争暗斗,阎、冯、李和蒋之间的矛盾日趋尖锐,终因其矛盾的不可调和性,最终酿成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场军阀混战——中原大战。 觊觎津关 1930年初的太原热闹非凡,所有参加倒蒋的国民党反蒋各派系及各个大小军阀,均派遣代表靡集于此,拥戴阎锡山,结成反蒋大同盟。3月21日,阎、冯公开发出了倒蒋通电,4月1日,阎锡山通电就任中华民国海陆空军总司令,冯玉祥、李宗仁就任副司令,以西北军、晋军为主力开赴中原战场。5月1日,蒋介石针锋相对地发表《讨阎誓师词》,双方摩拳擦掌,开始进入军事行动,中原大战正式爆发。 与此同时,阎锡山在北平设立与蒋记南京政府对立的军政府。在此之前,精明的阎锡山“曾派遣专人赴平访问各国公使代办以及外交界,表明公平内政、均善外交的政策”。这为其后发生的津海关事件在外交上作了铺垫。 一个政权要运作,须有足够的经费;一个军事战役的发动,亦须有充足的军饷。大规模的扩军使阎锡山的财政支出捉襟见肘。战事之初,他即命山西各县将该年下忙应纳的田赋(田赋分前后两季,名为上下忙)于上忙一次并收,限六月底清解。而各县正当上年旱灾之后,本年小麦尚未收割,一次缴纳全年的田赋特别困难。但军令如山倒,逼得农民高利借贷,苦不堪言。但仅仅靠对其辖境内的人民横征暴敛远远不够,于是阎锡山打起了“外资”的主意。 军情人员将阎锡山争取外援的情报报告蒋介石,蒋介石一面命令查明是否属实,一面在外交上展开攻势:令外交部“照会各国政府不得借款或售械与阎锡山、冯玉祥”。 依靠自身力量行不通,向外借款的路又被堵死,阎锡山只能选择“抢”。而接管津海关正可谓一石二鸟之举。首先,将津海关所征税收除去拨交赔款和债务部分外,全部予以留用,就能尽快解决军需军饷问题。其次,北方税收解往南京,助敌作战,势必形成对自己不利的局面。接收津海关可以一举扭转这种不利态势。 先礼后兵 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为兵法中的上上之策。1930年4月上旬,天津海关监督葛敬猷奉阎锡山之命,游走于平、津,向有关部门游说,并对津海关税务司贝泐讲明意图,提出要求,但没有结果。同时,葛敬猷也在英、法领事馆先后受阻。和平接管虽然不顺,但战局发展迅速,刻不容缓。中原大战开战后,阎锡山在北平接连致电天津,催问接收津关事宜的进展情形。事不宜迟,阎锡山的顾问辛博森也开始与津海关税务司贝泐进行交涉,并允诺津海关所有员工照常工作,规章不变,待遇不变,等战争结束马上交还海关,恢复旧制。 辛博森是英国来华传教士的后代,青年时代曾赴瑞士留学,除英语外,还能讲流利的法语、德语和汉语。在辛博森与津海关税务司贝泐的交涉中,贝泐拒不听命。于是,阎锡山批准采取军事强占的非常措施。4月29日,阎锡山致电津海关,大意谓今后海关收入,除原有担保,各项公债如二五库券等基金如前照解外,所有附税等收入,一律扣留。并声明此事仅为保管性质,绝不致动用分文等等。天津市长崔廷献火速前往天津海关与贝泐接洽,津海关税务司贝泐强调自己无权作主,要致电总税务司梅乐和请示。 5月1日,阎锡山为扣留附税事,通电发表三点声明,“其一,深恐解赴南方应用;其二,暂不提挪以备急需;其三,所扣只限于内地税”。同时,阎锡山命令傅作义派员接收长芦盐运署并通知关盐各监督,谓自一日后,凡本军范围内之关余、盐余,均存天津交通银行,必要时由本总司令提用。此后,阎氏还通过其外交处长朱鹤翔于5月9日在接见各国新闻记者时表明其对天津海关问题的态度,毫不讳言他“出此举动之目的,在防止宁方利用此款以攻击我方”。至于维持担保债务信用,阎总司令业已明白声言。 阎锡山的一举一动,尽在蒋介石的掌握之中,针对阎氏扣税之举,蒋介石命令外交、财政两部,迅即提出正当理由,向公使团切实声明,并令总税务司梅乐和遵照拒绝。外交部王正廷、财政部宋子文两部长当即遵照办理。但外交公使团没有做出让南京方面满意的举动。领袖公使荷兰人欧登科在“以私人友谊之资格”会晤朱鹤翔后,就津海关截扣关余问题发表公开声明,“谓此事属于中国内政,外人殊无干涉之意。因津关所欲扣留与外债之担保并无关系,故外人无置喙之余地”。 如此这般,为阎氏一个月之后的武力劫关开了绿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