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广才,抗战时期数十万中国远征军里最普通的一员。当年他躲过了枪林弹雨,从残酷的战场上幸运归来,却又身不由己被裹挟进大时代,身世浮沉、颠沛流离。无论在多艰苦的岁月里,这位倔强的山东汉子坚信自己做了一件“最光荣的事”。) 飞越驼峰 1944年4月的某一天,我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马上飞赴缅甸前线,参加对日作战。当时,我在54军50师师部任特务连连长,54军军长是方天,下辖第14师、第50师和第198师3个师,其中第14师和第50师被调到缅甸战场,能成为中国远征军的一员,我们每个人都深感自豪。 算起来,我们是中国派出的第二批远征军。1942年春,日军进攻缅甸后,中国派遣5军、6军和66军3个军约10万部队,组成“中国远征军”,但是由于中方和美方指挥混乱,远征军遭受重大挫折,共损失5万人,其中多半是在撤退途中死于饥饿和伤寒病疫。远征失败后,廖耀湘率领的新22师、孙立人率领的新38师退到印度,重新整编为“中国驻印军”,国内番号为新一军,军长郑洞国,史迪威任总指挥,在著名的印度兰姆伽基地受训。 1943年,史迪威发誓要卷土重来,重新打回缅甸,中国政府先是从国内调来胡素率领的新30师,之后又将 “中国驻印军”代号“X”部队,从缅北向缅中方向进攻;又在云南组建了中国远征军,卫立煌任远征军司令官,代号“Y”部队,从滇西渡怒江进攻腾冲、松山、龙陵向中缅边境推进。 1943年,史迪威发誓要卷土重来,重新打回缅甸,中国政府先是从国内调来胡素率领的新30师,之后又将原54军所辖第14师、第50师调入印缅战场,以增强反攻力量,代号“X部队”,从缅北向中国方向进攻;又在云南组建了中国远征军,由卫立煌任远征军司令官,代号“Y部队”,从滇西渡怒江进攻腾冲、松山、龙陵,向中缅边境推进。 我们接到出发命令时,并不觉得突然。当时,军队里经常向我们讲缅甸战场的形势,我们早就做好随时被派往前线的准备。而在云南的祥云机场一带,美军一个军官训练团专门训练50师排长、连长学习热带丛林战术和使用新式武器,比如“60炮”、“30步枪”和冲锋枪。我也参加了这些训练,回来后再教给士兵。丛林里10米之外就看不见人,所以冲锋枪很适合近距离作战。我们还学习怎么用专门打坦克用的战防枪和火箭筒,这些武器我们以前从来没见过,所以感觉特别新鲜。中国远征军司令卫立煌还来检阅过我们,他戴个帽子、留个小胡子的形象让我记忆深刻。 当年我们飞越的正是那条著名的“驼峰”航线。这条航线从昆明到印度东北加兰邦的汀江机场,全长840公里,要经过喜马拉雅山东段群峰,山峰起伏连绵,犹如骆驼峰背,故美军称之为驼峰(The Hump)。“驼峰”航线高度在6000米到6500米之间,空气稀薄,受气流影响变化大,很多飞机因此坠到山谷里,机毁人亡。“驼峰”又是日军空军和高炮控制区,又被称为“死亡航线”。通过“驼峰”航线,中国向印度运送境外对日作战的远征军士兵,再从印度运回汽油、器械等战争物资。在1941年到1945年之间,援助中国的物资81%是通过“驼峰”空运,美国陆军航空队司令长官阿诺德将军(General Henry Arnold)曾说,在驼峰航线中,飞机的损失率超过轰炸德国时的飞机损失率,“驼峰”航线堪称“二战”最伟大的空运行动之一。 当时运送中国士兵的是美国C46、C47运输机,C46能装22人,我坐的C47可容纳40多人。C47是投入“驼峰”航线飞行最早的运输机,登机前,我们还接受了短期跳伞训练,但那时候好像我们对此并不重视,只知道飞机迫降的时候,跳下去,躲命就行了。 我坐的这架飞机是一位美国飞行员驾驶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好奇多于紧张。飞机越爬越高的时候,最大的感觉就是冷,冷得我直打哆嗦,听说有的身体虚弱的中国兵,在飞机上就已经瘫下去了;然后感觉呼吸困难,两个耳朵也被震得受不得了,直到下飞机时也没缓过来。 那时的感觉,就是现在所说的“踌躇满志”吧。我记得到了营地驻扎好以后,还填了一首词: 《念奴娇·飞越驼峰》 穿越云海,战心切,大军远征印缅。 驼峰横亘,听说是,海拔万仞险关。 敌炮轰隆,高寒抖颤,胸中烈火燃。 遥想当年英武,觅敌求歼,敢骑虎登山。 万里擒贼囊物探,国威军威赫显。 战地神游,激情油然,重现当年。 疾风劲草,无愧吾生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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