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都营子争夺战 2月28日纱帽山失守,日军直逼建昌县城。由于东北军八旅设防不力,从纱帽山到建昌县城70里途中,日军没有遇到有效抵抗。3月1日上午,日军顺利侵入建昌县城,旋即挥戈西进,企图经由喇嘛洞(建昌县喇嘛洞镇)向北进入凌源,会合中路日军再转而向西直扑热河省会承德。 3月2日,东北军十六旅旅长缪征鎏按张学良命令,拨出一个团又一个炮兵营赶至喇嘛洞一带设防,接应失利的八旅撤退,拖延日军攻热步伐,给友邻部队赢得时间。 3月4日,日军沿大凌河谷溯流而上。东北军原以为日军会沿着“凌青大道”(建昌至青龙)向西推进,故在大道两侧设防,忽略了大凌河谷的防御,只在三家子布置一个骑兵连。日军炮火甚烈,稍经交火骑兵连即告败退,肖台子、三家子等制高点皆被日军占领。 消息传到喇嘛洞,东北军匆忙调整防御方案。十六旅一团胡营长主动请战,将所部四连兵马从“凌青大道”边上的古迹营子移至战场重心。大凌河西岸的下五家子,喇嘛洞北山根,两处各置一个步兵连,一个炮兵连。余下两连胡营长亲自率领,赶到肖台子布阵设防。行至肖台子后梁山腰,突然遭到已经抢占该高地的300多日军的阻击。胡营长率50人敢死队向前冲锋,余部就地掩护呼应,计划一举攻取这块高地。但日军火力甚猛,敢死队仅仅冲上百余米便所剩无几,胡营长亦身负重伤。别处日军闻风而动,纷纷赶来支援,山腰上的150名东北军两面拒敌。该部东北军携有一门迫击炮,只有3发炮弹。见敌兵来势凶猛,胡营长又不在跟前,顾不得请示上级即架炮开火。两炮落在日军阵地,炸死日军十余人,一炮击中山下赶来增援的日军汽车。胡营长忍着伤痛,从身边战死的士兵手里拖起机枪,向蜂拥前来的日军猛烈扫射,直至血尽而亡。见营长阵亡,且敌势甚强,山腰上百余名东北军奋力破围而走。日军冲上东北军阵地,将受伤的东北军概以刺刀挑死,然后向坤都营子方向集结。 与此同时,距肖台子5里之遥的元宝山亦发生激战。东北军十六旅一团苏营(营长苏金聚)率部与数倍于己的日军苦战9小时,见日军3架飞机来炸,料知硬撑无益,遂拼死突围退守坤都营子。 坤都营子是蒙古族群众聚居村落,因3月4日这天是农历二月初二,当地民俗家家烀猪头,纪念龙抬头。吃晚饭的时候,东北军开进村子,告诉百姓这里就要打仗,快出去躲一躲。建昌县退休干部霍宝章老人当时6岁,知道消息时,日军已发起进攻,一家人慌忙钻进菜窖。坤都营子及村边的双龙山,为东北军最后阵地,十六旅旅长缪征鎏传达总指挥张学良的命令,必须坚守48小时,战至一兵一卒也不可提前撤退。 东北军十六旅一团“胡营”(营长姓胡,时已牺牲在肖台子)九连进驻坤都营子不久,日军便尾随而至。东北军仓促应战,以民房院墙做掩体工事,与日军展开一房一屋一堵墙的激烈争夺。日军施以猛烈炮火轰击村北民宅,一举攻占坤都营子北半部,占领当地豪绅霍玉廷家护院炮台。东北军退守坤都营子南半部,隔着霍洪瑞家院墙和霍家家庙与日军对峙抵抗。这时东北军两支炮队匆忙赶来助战,一支在坤都营子村西树林里,一支在喇嘛洞街,分别架炮轰击坤都营子日军。日军在霍玉廷家炮台上刚刚支起炮架,就被东北军一炮炸毁炮台。日军又在村民刘长清家屋顶,还有村中菩南寺大殿台阶上支起炮架,没待调好角度即被东北军炮火击中摧毁,致日军炮队失去战斗力。 入夜时候,一日军小队长领着几个日本兵前来东北军阵地“偷营”,走到霍家家庙门前大榆树下,那里是东北军的一个哨位。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东北军王连长前来查哨,恰与日军小队长对面相逢。日军小队长以为王连长是他带来的士兵,低声命令他快往前走。王连长见对面是个日本鬼子,一声不吭拔刀便砍。日军小队长跃身大榆树后,亦舞刀相拼。大榆树下两个东北军哨兵闻声参战,与相继赶来的日本兵展开肉搏,一时间刀枪相撞火星进射。日军小队长和东北军王连长绕树搏斗,一刀一刀树干上遍落伤痕。日军小队长用刀过猛,刀砍在树上拔不下来。王连长趁机挥刀,把日军小队长的脑袋砍下半个,顺手将其战刀夺在手中。两个日军扑了过来,分别刺中王连长,两个东北军哨兵亦已伤重阵亡。3月5日,天蒙蒙亮,霍宝章和爷爷来看情况,把身负重伤的王连长扶送自家菜窖里包扎伤口。王连长将他缴获来的那把日军战刀留给霍老爷子作纪念,霍宝章珍存至今。 这时大队日军赶到,配合占领坤都营子北半部的日军,从东、西、北三面向固守坤都营子南半部的东北军发起围攻。激战两小时,东北军增援部队方才赶来,可惜已经晚了,那一连东北军130多人,仅剩6名,其他皆已战死。这6名东北军士兵固守在村民霍洪祥家的3间房里,忍着伤痛坚持还击。日军纵火烧房,6名东北军誓死不屈全被烧死。赶来救援的东北军见坤都营子业已失守,只得退踞村边双龙山。日军疯劲儿十足,稍事部署即会攻双龙山。战至下午3时,东北军因弹药接济不上,而且伤亡惨重,被迫撤出阵地。日军攻上双龙山,升起太阳旗,一片狂呼乱叫。 下午4时,东北军调集各式火炮40多门,对盘踞双龙山上的日军施以猛烈轰击。一小时后,山上日军死伤大半,余者一部退却下山,一部钻进山腰上一个天然洞穴里躲避炮火。东北军一鼓作气冲上山顶,将洞穴里的顽抗日军悉数炸死,双龙山重被东北军夺回。 3月6日拂晓,日军调集两个大队步兵,在炮火掩护下,向双龙山上疯狂反扑。东北军击毙日军中队长加藤万四郎,日军不但不退、攻势反而更加猛烈。双方激战6小时,东北军力竭而退,双龙山复被日军占领。东北军复以密集炮火轰击,日军大部败退,仍有近百名日军藏身在石崖缝、石砬棚、石岩洞里坚守不退。东北军一排工兵上山搜寻,遭遇日军突然阻击,仅4人生还,余者悉数阵亡。东北军反攻未果,双龙山仍在日军手中。 十六旅一团团长气恨不休,亲自挑选身强力壮者28人,组成敢死队,每人配大刀一把,短枪一支,由团部副官(姓齐)率领,发誓不拿下双龙山誓不生还。时值半夜,敢死队喝了团长亲手敬的壮行酒,从东、西两面摸上双龙山。待日军发觉,敢死队已经到了对面,两军随即展开肉搏。敢死队个个人高马大膂力过人,抡起大刀片朝着日军脑袋砍瓜切菜般手起刀落。敢死队队长齐副官一气砍死7个日军,就要去砍第8个,被一日军头目开枪击中。齐副官身边一个敢死队员,投军前是东北大学一个副教授,因身怀武艺主动报名参加敢死队。见齐副官中弹倒地,“副教授”跃身过来手起刀落,日军头目的脑袋连着一只胳膊被砍掉,剩下半截身子在那立着久久不倒。一场恶战,近百名日军全被消灭,敢死队仅牺牲齐副官等两人,双龙山阵地又被东北军夺回。“副教授”还活捉一个日军,敢死队员们多主张杀死他,“副教授”不同意,押回团部交给团长处理。非常时期随军携带俘虏不方便,团长下令将其释放。士兵们七手八脚将日军俘虏一顿痛打,日军俘虏鼻青脸肿回了营地。 天晓时,东北军向坤都营子发起全线反击,日酋尚鲇江联队长见所部伤亡逾半,有战斗力者不足150人,特别听了那个被释放回来的日军俘虏的报告,说中国军来了很多增援部队,再与交战恐有全军覆灭之虞,遂弃阵北逃30里,撤至建昌县城附近章京营子,听到服部旅团长“不准再撤”的命令,方才拢住残兵扎营歇息。 东北军十六旅如期完成坚守任务,3月7日晨6时,奉命撤离坤都营子,经龟石岭向长城方向集结,“建昌抗战”悲壮结束。 上午10时,3架日机飞临坤都营子上空,发现东北军确已撤走,日军才重返坤都营子,将阵亡的日军尸体收敛一处,用刀斧卸成碎块,一具尸体盛进一个麻袋,装上汽车运走。50多个日军整整砍了一天死尸,足足装了十几辆汽车。 日军撤走后,当地百姓将200多具东北军烈士的尸骨统一安葬在坤都营子河西。1940年夏天,大凌河爆发山洪,河水改道,安葬东北军烈士的墓地成了河身,200多名英勇战死的东北军从此尸骨无存。 “建昌抗战”是一次没能载人中国抗战史的惨烈战斗,只在日本陆军省出版的《热河讨伐经过扼要》一书中,还有当地百姓的口碑资料中有记述。那些为国战死的东北军官兵,没有留下姓名,也没有竖起墓碑,但是他们的爱国主义精神,将永存不灭,万古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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