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仪此人的思想,在改造之前,就其根源和体系说来,是属于帝王将相、唯我独尊的范畴。他自认为是神仙下凡,是真龙天子,他的话就是法律,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天意。天下人谁也不能伤害他,谁也不敢伤害他。他本人也不容许受人欺辱,更不会遇到一点点挫折就想驾崩归天的人。 假如溥仪真要自杀,他也下不了这个手。他没有这个勇气,因为他连个苍蝇都不敢打。既不敢杀生,何敢灭己呢?况且,他要自杀,也对不住他爱新觉罗的老祖宗啊。因为爱氏老祖宗给他的使命是,要支撑住老祖宗给他留下的江山——大清国家。祖传的“家业”被推翻的大趋势,他也奈何不得,但这好端端地“家业”落到人家手里,他怎么会甘心呢?怎么会俯首听命呢?因此,他不管处在何时何地,他满脑子里想的是“复辟”,想的是收回失去的江山,想的是恢复他的王位。有人硬说,溥仪在引渡过程中绝望了,想上吊自杀。这不是他当时的思想,不是他的本意。因为他真的就这样窝窝囊囊地一死,还有什么脸面,归天去见他的列祖列宗。 如果溥仪上吊发生在苏联境内厕所里,但苏联押送代表就根本没谈及此事;如果是发生在绥芬河车站厕所里,那就更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因为,在绥芬河火车站里,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厕所,更没有像故事里描写的那种高水准的、规格高的大厕所。况且,在苏中双方移交战俘的时候,我们已明确下令限制:这批战俘从苏联火车下来,严格按照指定路线,步行200米的路程,直上中国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在这中间,不准许任何俘虏去火车站上厕所。 溥仪刚坐上中国火车时,急切想摸摸车上的情况,以窥测火车的去向。他曾问过厕所是在前边,还是在后边。实际上,他是以上厕所为名,走过去看看有什么反应,车厢里有什么“动静”。他走到这节车厢的前头,转了一阵,也没上厕所,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一两天的旅途,溥仪也去过几次厕所,却没出现有任何找机会自杀的迹象。 溥仪怕死,他不想死是一贯的。不想死对他来说,不难。只要不自杀就不会死的。但是,如果军事法庭一旦判他死刑,或者是把他交给农民批斗,就难逃一死。这两种死,都是他无法抗拒的,无法挽救的。这也是溥仪最担心最关心的事。于是,溥仪在登上中国火车之后,就千方百计地想从各方面了解中共对他的态度,是把他先送进法庭,或是先交给农民批斗,还是网开一面。他希望从押送人员嘴里得到的是,可以不死的信息。因为他不想死,他要力争活着。 火车离开绥芬河不久,溥仪在车厢里转悠的时候,偶尔听到有人低声说:“上边来了!”他很高兴,似乎回到中国,又有人称他“皇上”了。同时,他看到几个大臣们又说又笑,嘻嘻哈哈,还和中共的押运兵(小王)拉得很熟。当小王走开之后,这几个大臣更是谈笑风生,比在苏联打麻将的时候还坦然、还自在。这一气氛对溥仪的影响不小,好像他和死神也拉开了不少距离。接着,他的情绪也有了变化,胆子也壮了起来。 溥仪从车厢厕所回来之后,主动找陆曦谈了一次话。这次谈话,使溥仪多少也摸到了一点底。至少他知道,在火车上会平安无事。于是他便采取了走一步、看一步的办法,先吃好、再睡好,醒了以后再说。因此,溥仪被押送到抚顺的路上,连想自杀的念头,都不会有的。 农民集体批斗溥仪? 某电视剧里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在靠近火车的一个大站台上,有一大群农民,有的手持锄头,有的拿着扁担、铁锹,还有的拿着红缨枪,呼呼啦啦地拥了上来。为首的农民头目,还哇啦哇啦地嚷着什么,农民们也在喊些什么。 当火车进站之后,农民们顿时静了下来,似乎要看看火车里都是些什么人? 火车门一开,下来的竟是溥仪和几个伪满洲国的大臣。这时,就在这一片寂静的火车站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农民们的吼喊声。为首的农民大叫一声:“他就是皇帝,他就是康德,就是他!”他这么一叫,农民们跟着就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有人喊:“就是他!没错,就是他!”有人喊:“打死他!打死他!” 还有几个手持铁锹的农民挤到了火车门口,大喊大叫:“我要杀了这个狗皇帝!” 溥仪面对这种斗争场面,很害怕,似乎死期已经来临,有些不知所措。有的伪大臣被吓得直哆嗦。火车门口,已有持枪大兵在把持,没有退路。两旁的军警虎视眈眈地在盯着他们。怎么办?想逃无处逃,想躲无处躲。对面的这些手持农具的贫雇农,似乎真的要把溥仪等人就地正法。 以上这段惊心动魄批斗溥仪的故事,是援引溥仪担心自己会被农民批斗致死的心态编出来的。其目的是让人们看到,溥仪在农民面前是个罪人;也可看到农民的觉悟高,有一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革命气概,有一种要把这真龙天子批倒批臭、再踏上几千只脚的造反精神。同时也是为了吓唬吓唬溥仪。似乎将“文革”时的批斗场面,搬到了五十年代。 我们认为编此故事的上述两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效果不错”。 溥杰和我作为这段历史的当事人、见证人,只能提供一些历史事实和有关情况来说明上述批斗溥仪的故事是假的、是编出来的。 新中国刚刚成立,全国各大行政区还没撤销。东北人民政府在中央人民政府领导下,负责处理引渡这批战俘的工作。对这批战俘的移交和押送工作,东北人民政府公安部、铁道部作出了专门部署。从绥芬河到沈阳沿线各大火车站,对这一特殊专列,必须提供方便,保证顺利通过。各站内的治安必须做到外松内紧、绝对保密、不让群众知道情况。因此,这列战俘车所通过的各火车站,不仅农民、群众不知道火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就连许多车站的工作人员、包括车站负责人也都不知道溥仪就在这列火车上。 既然沿途各站没有什么人知道这列火车里有溥仪,那么火车站台上批斗溥仪的故事,只能是子虚乌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