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鼎煃这个名字,对于绝大部分人,都太过陌生,其人生平材料也少,仅有的著作也大多湮没不传,但此人绝非可以忽视的人物,其在民国学术史上自有其独立的地位,至少在契丹文研究领域,有其不容抹杀的贡献。 厉鼎煃,江苏仪征人,1907年生,字星槎,号筱通,三十年代曾任职于南京国立编译馆,后至吴淞中学任教。刘凤翥先生发表在《书品》2009年第五期上的《跋孟森和陈寅恪给厉鼎煃的信》一文,以厉鼎煃正式出版的著作《契丹国书略说》为材料,披露了孟森和陈寅恪给厉鼎煃的两封信,其中陈寅恪写给厉鼎煃的信最新版《陈寅恪集》失收,属于佚信。 据刘凤翥先生介绍,1932年厉鼎煃看到孟森发表在北京大学《国学季刊》1932年第三卷第三号《辽碑九种跋尾》一文,其中孟森指出这九种跋尾最后两种是契丹文,自己没法解读,于是厉鼎煃撰写了《热河契丹国书碑考》一文,考释这两种用契丹文写成的跋尾,随后寄给了孟森,孟森把厉鼎煃的稿子推荐给《国学季刊》编辑部,在得到编辑部决定刊用的结果后随后回信,对厉表示嘉许,信全文如下: 厉君著席: 奉教得读大著,为契丹文字开一线曙光,精心探讨,极佩,已商敝校社刊主者尽先登载矣。惟社章收稿,只赠单行本百册,别无报酬,特此声明,敬祈鉴谅。并请撰安。 孟森手上 十一月十八日 也正是因为孟森的鼓励,厉鼎煃1934年撰写了《契丹国书略说》一文,并抄录一份寄给了陈寅恪,和孟森一样,陈寅恪回信极为客气,陈寅恪的回信写在一张明信片上,信全文如下: 筱通先生著席: 大作读讫,敬佩敬佩。寅恪近年于外族语言之学,久已弃置,何况此为新发见之材料,自更不能通解。今获读新著,尤增惭恧景仰之思也。公撝谦特甚。请以后通讯。“师弟”之字样,万勿再用,以免令受之者惶恐不安。匆此奉复,敬颂撰祺。诸希谅鉴,不尽欲言。 弟寅恪谨复 五月廿二日 据刘凤翥先生介绍,厉鼎煃对陈寅恪、孟森来信极为看重,《契丹国书略说》正式出版时,厉鼎煃将陈寅恪和孟森的信影印置于卷首,以为增重。但刘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对于厉鼎煃的所知,也仅限于《契丹国书略说》前所披露的这两则材料,对于厉鼎煃则没有进一步的介绍。 需要补充的是,1940年12月26日,《国学通讯》发表了陈寅恪写给厉鼎煃的这封信,并且附有按语,据按语推断,厉极有可能是《国学通讯》的编辑,按语称:“右函为陈寅恪先生赐书第一通,曾以影本附刊拙著之前,微有模糊之嫌,兹特重付排印,此后先生书札著作,尚当陆续刊布也。”《契丹国书略说》出版于1934年,时隔六年厉鼎煃重新将陈寅恪的信刊布,可见《契丹国书略说》中的陈寅恪信当时依旧不为大多数人所知晓。 厉鼎煃当时其实是《国学通讯》的编辑,所以才能“近水楼台”,在《国学通讯》上发表文章。厉不但精通契丹文,而且外文也颇为不错,曾经翻译英国人赫森的《华欧交通史》,在《国学通讯》上连载,1941年2月20日《国学通讯》上还发表了一则有关厉鼎煃的通讯,说的是厉把家中藏书捐出,设立“国学图书馆”,据通讯介绍,其中有阮刻十三经法疏附校勘记,阮刻清经解等珍贵版本,还包括《学衡》、《国学集刊》、《国风》等杂志。 厉鼎煃所捐出的这些藏书,不仅仅透露出其治学倾向,而且显示了其曾经的职业,在就职《国学通讯》编辑之前,厉鼎煃曾在南京《国风》杂志担任编辑,并且亲自访问过章太炎,写有《章太炎先生访问记》,刊登在1936年4月出版的《国风》第八卷第四期。厉鼎煃如此记述他曾经访问过的章太炎:“既谒见先生畅谈亘二时许,绪论精谌,并仅铭记。先生出会客时,步履轻健,惟气喘甚,盖患慢性气管支炎。沛然问曰:‘曾见刘申叔否?’拳拳故人之思,溢于言表。继乃畅所欲言,滔滔不绝,神采愈旺。煌恐久谈劳神太过,兴辞欲去。” 当时厉鼎煃还送了章太炎一册《读故宫本王仁煦刊缪补阙切韵书后》抽印本,请章太炎指正,得到了章太炎的夸奖。从章太炎的话中可以看出,厉鼎煃和刘师培也非常熟悉,否则章太炎不会以刘师培相询。 在此之前,厉鼎煃还曾自己出资办了一份名为《集成》的杂志,以研究国学为主,厉鼎煃在前言中说此杂志的宗旨乃是“知中知外知古知今,救己救人救国救世”,感慨当今之世乃是“官不聊生,民不堪命”,因此决意振兴国学研究,这份杂志的作者包括孟森、卢前等一大批文史哲研究领域的顶尖人物,和厉常年当编辑积攒下来的学术人脉有着密切的关联。 1949年之后,厉鼎煃主要在上海活动,金毓黻《静晤室日记》1957年5月27日记录了其和厉鼎煃来往:“上海厉君鼎煃寄来近作《辽陵石刻集录补证》一文,属为介绍《历史研究》发表,余以其中尚未充分引近年出土之契丹大小字材料,必须补充,复为寄还。请其订正,并言宜送《考古学报》发表。”这也是目前为止发现的厉鼎煃1949年之后活动的唯一一则材料。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