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文《史集》记载蒙古祖先世系所利用的伊利汗廷金匮秘藏、由亲信大直妥善保管的“金册”,应是蒙古文《脱卜赤颜》,其所载祖先起自掌儿帖赤那,与《秘史》同。但该书前篇所讲故事(约2000年前称为蒙古的部落被其他部落打败并遭屠杀,仅剩两男两女逃到一处四周群山密林的额尔古讷昆之地,后来繁衍生息,群山中地方显得狭窄,遂迁到更辽阔的草原,孛儿帖赤那是那两个氏族后裔一支的首领)不见于《秘史》,韩儒林先生早已指出系杂揉他族祖先传说而成(12)。《史集》所载孛儿帖赤那后裔的世系、名字也与《秘史》有异:没有《秘史》之第六代撒里合察兀,第十代孛儿只吉歹蔑儿干及其子第十一代脱罗豁勒真伯颜;孛端察儿后裔中,土敦篾年子为海都,缺《秘史》所载海都之父第十六代合赤曲鲁克(《元史》表作既拏笃儿罕),不同于蒙汉史籍的记载。何以有这样的差别?这是值得考究的问题。 有关蒙古世系的资料除汉文、蒙古文和波斯文史籍之外,还有藏文史籍可供对照参证。元朝后期的乌思藏宣慰司下属搽里八(Tshal-pa,今拉萨附近)万户长、司徒公哥朵儿只(Kun-dga’rdo-rje庆喜金刚,1309—1364)自至正六年(1346年,时尚在万户长任上)至二十三年(1364),历时18年著成《红史》(Deb-ther dmar-po[蒙藏合璧名]/又称Hu-lan deb-ther[蒙语名])这部以新体裁和丰富史料垂范后世的史学名著。其《蒙古王统[元王统]简述》(Hor-gyirgyal-rabs[Yon rgyal-rabs] mdur-bsdus)篇列出了从孛儿帖赤那至元世祖忽必烈末年的蒙元皇室世系,以及忽必烈的后妃、诸子,窝阔台之子阔端子只必帖木儿、合失子海都。此后插了一段重要说明:“以上是从《脱卜赤颜》一书中摘要抄录而来”(’dirnams dpe-ka thob-chen nas gal-che-rigs bshus-pa nas)(13)。接着历述真金诸子和元成宗、武宗、仁宗、英宗、泰定帝、天顺帝、明宗、文宗、宁宗、顺帝在位年代,到元顺帝弃大都退回蒙古地方为止,并补叙了燕铁木儿专权事(后一部分显系后人据他书及在京藏人见闻增补)。文中所说的《dpe-ka thob-chen》(dpeka小书)或即蒙文《脱卜赤颜》节本(类似上述成宗时撒里蛮奏进《实录》的“金书节文”)。元文宗时虞集奉旨主编《经世大典》,奏请“以国书《脱卜赤颜》增修太祖以来事迹”,被翰林承旨塔失海牙以“《脱卜赤颜》非可令外人传者”为理由驳回。《红史》作者只是乌思藏一万户长,不大可能获赐《脱卜赤颜》,推测他可能是晋京期间(1324年)在帝师驻所或掌管帝师钱粮的“囊八总管府”(内务府),也可能是从掌管此秘籍的蒙古大员处看到了此书(当是节本),出于早有著史志向,随即摘要抄录下来。(14) 值得注意的是,《红史》以及1434年成书的班卓藏卜(dPal-vbyor bzang-po)所著《汉藏史集》、1478年成书的软奴班(gZhon-nu-dpal)所著《青史》(Deb-ther sngon-po)这3部藏文史籍所载蒙古祖先世系竟然和伊利汗国宰相拉施都丁所著《史集》基本相同。请看下对照表。 对照表显示,《红史》《青史》《汉藏史集》都不载《秘史》的第六代撒里合察兀、第十代孛儿只吉歹篾儿干、第十一代脱罗豁勒真伯颜、第十六代合赤曲鲁克(《元史》表作既拏笃儿罕),遂皆以海都(《秘史》第十七代)为土敦篾年(《秘史》第十五代)之子。此外,《红史》于孛端察儿和篾年土敦之间记有两代——Ga(’)[b]i-chi(合必赤)和sBe-khir(《汉藏史集》《青史》同,略有异写),并为17世纪的蒙文史书所沿袭。这与汉文史籍及《元朝秘史》《史集》都不同,也找不到任何旁证。从蒙藏文字形看来,可能是《红史》作者将合必赤的称号baqatur误读为下一代之名,遂致误分两代,《汉藏史集》《青史》作者沿袭其误,17世纪蒙古史家又沿袭藏文史籍之误,据此将误分的两代合并,则土敦篾年为合必赤子,孛端察儿之孙,与《秘史》《史集》相符;其下土敦篾年子为海都,与《史集》相符;《秘史》海都之子拜升豁儿—多黑申,《史集》同,《红史》又误分为两代,《汉藏史集》则只记为一代:sBa’i[-]-khordog-shing(脱落第二音“升”shing),据此可以订正《红史》而并为一代。此后的世系,蒙文、汉文、波斯文、藏文史籍全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