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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人追忆】 2016年7月8日，美国全球史鼻祖、芝加哥大学历史系荣休教授威廉·H·麦克尼尔去世，享年98岁。 威廉·H·麦克尼尔，1917年10月31日出生于加拿大温哥华，1927年随家迁往美国芝加哥，1938年获得芝加哥大学本科学位，1939年获得硕士学位，同年转入康奈尔大学攻读欧洲史博士学位。1941年“珍珠港事件”后，麦克尼尔先后在夏威夷、加勒比海地区、北非和希腊服役。二战结束后，麦克尼尔回到康奈尔大学继续学习，于1947年获得博士学位并任教于芝加哥大学历史系，1957年晋升为教授，1961—1967年担任历史系主任。1984—1985年，麦克尼尔当选为美国历史学会主席。1987年，他从芝加哥大学历史系退休。 麦克尼尔一生极其勤奋，自1947年出版《希腊的两难处境：第二次世界大战及战后》后，共编写著作30多部，可谓著作等身。他的著作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世界通史和西方文明史类，包括《西方的兴起——人类共同体史》、《世界史》及其配套阅读材料12卷、《生物圈：人类的故事》、《西方文明史手册》、多卷本《伯克郡世界历史百科全书》、《人类之网》等；专题类，包括《瘟疫与人》《生态和历史视野下的人类条件》《威尼斯：欧洲的枢纽 1081—1797年》《竞逐富强》《准时集合：人类历史上的舞蹈和步兵操练》等；传记类，《汤因比传》《哈钦斯的大学：1929—1959年芝加哥大学回忆录》、自传《追求真理》。 学术界一般公认《西方的兴起》是麦克尼尔最伟大的著作。麦克尼尔从1936年就开始构思撰写一部“大著作”，1938年以“复仇女神：文明的兴衰研究”作为本科毕业论文，这是他后来撰写“大著作”的尝试。1954年麦克尼尔开始撰写酝酿多年的“大著作”《西方的兴起》，1963年该书终于出版。《西方的兴起》的一个核心主题是把不同社会群体和文化传统的互动当作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主要力量，麦克尼尔为此考察了世界历史上各个社会和文化传统的发展，尤其关注工艺和技术从一个地方、一个民族传播到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民族的过程，以及由此导致那些地方权力和社会组织结构的变化。英国牛津大学教授休·特雷弗—罗伯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书评，赞誉道“这是迄今叙述和解释整个人类历史中最富学识、最富洞察力、最振奋人心和最引人入胜的著作”。就连持文明孤立发展观的汤因比也说：“《西方的兴起》是我所知世界史中最为清晰透彻之作。我确信任何读这本书的人，将会对塑造当今世界漫长而复杂的历史进程获得更深邃的洞察力。”该书不仅连续几周位居畅销书榜，而且获得1964年美国“国家图书奖”。正因为《西方的兴起》比之前的任何世界史著作更接近真实的世界历史，所以美国世界历史学界把它作为全球史产生的标志。 麦克尼尔坦承，他此后所有的重要著作都是努力纠正该书的一些错误，或者是为该书作注解。1976年，麦克尼尔出版《瘟疫与人》，考察了地方病和流行病在世界历史上的影响。他认为不同社会人群之间的接触不仅推动工艺和技术的传播，而且也把外来的疾病传播到没有免疫力的人群中，对原有社会秩序造成巨大破坏。如14世纪的黑死病不仅夺去欧洲大量人口，而且对14—17世纪欧亚大陆许多地区的贸易、工业、金融和社会造成破坏。再如16—19世纪，天花等传染性疾病不仅毁灭了美洲和太平洋群岛的土著居民，而且为欧洲人建立殖民地提供了机会。在所有这些例子中，人类都加速了疾病的传播，对已经建立的政治、社会、经济和文化秩序造成深远影响。英国牛津大学的托马斯教授（Keith Thomas）曾在书评中指出：“他是第一位把历史学与病理学结合起来，重新解释人类行为的学者；也是第一位把传染病置于历史重心，给它应有地位的史学工作者。” 在《竞逐富强》一书中，麦克尼尔着重论述了军事与工业技术的传播，认为军事和工业技术具有改变现存政治和军事秩序的潜力。从铜和铁的传播、战车、先进的骑马技术、火药、大炮、火药枪，到军事组织模式、战争与武器生产的商业化，每个阶段每一项技术或技能的发明都增强了统治者控制社会的能力。鉴于曾经有人指出《西方的兴起》对中国、伊斯兰教世界、哥伦布之前的美洲论述不足，所以在《竞逐富强》中，麦克尼尔专辟一章论述“中国优势时代：1000—1500年”，并且提出了自己的一个重要观点：公元1000年左右，第一个现代的、市场导向的社会兴起于中国宋朝。他甚至大胆地认为，中世纪欧洲城市和长途贸易的兴起最好被理解为发生在中国和印度洋沿岸的大规模商业化的一个遥远分支。此外，麦克尼尔还认为，紧密的步兵操练使旧制度下的欧洲军队不仅廉价而且高效；19世纪后期，英国开“军事—产业联合体”之先河，德国和法国紧随其后。 作为美国世界历史教学的先驱，麦克尼尔于1967年出版了《世界史》作为教材，迄今已经出版了第三版。《世界史》可以视为《西方的兴起》的缩写本。它吸纳考古学、科技史和艺术史等学科的最新成果，考察人类历史上各个文明之间的交往。全书具有以下几个显著特点：第一，新世界历史分期法：远古时代—公元前500年，旧大陆四大文明兴起。这一时期，对人类历史产生重大影响的四大文明—中东、印度、中国和希腊文明成形，规范四大文明的思想体系，即犹太教、佛教、儒学和哲学也随之出现；公元前500年—公元1500年，文明处于平衡状态。这一时期，在前一阶段形成的希腊、印度、中国文明繁荣发展，并向周边地区扩张，但在某种程度上又势均力敌，各自独立发展。虽然其间出现过危机，例如希腊化、伊斯兰扩张、蒙古扩张等，但最后皆消弭下去，并未打破文明之间的平衡状态；公元1500年—1789年，西方处于支配地位。这一时期，西方的海外扩张终于打破了前一阶段维持的平衡，西方渐渐处于支配地位；1789年至今，走向全球大一体。第二，本书试图突破西方世界通史教材的“欧洲中心论”。它以“文明”作为研究单位，但注重文明之间的互动，尽量做到同等看待各个文明。如它称“西欧”为“远西”，以对应欧洲中心论中的“远东”。第三，本书注重论述世界历史的横向联系，强调文明之间的“交流”和“互动”在世界历史中所起的作用。正如钱乘旦教授为《世界史》英文影印版所写序言所指出的，在《世界史》中，只有一个思路是一以贯之的，那就是“互动”。第四，关注疾病对历史的影响。《世界史》成书的年代，西方的生物学和环境保护运动蓬勃发展，对麦克尼尔影响颇深。他认为在社会交往的过程中，并非只有商品、宗教和技术等内容，也有疾病病菌的传播。 麦克尼尔还特别强调世界史的道德意义：“我们拥有单一的历史。我认为，这种历史蕴含了道德意义。我们是同一个人类，而不是被划分为相互敌视的宗教或文明集团。全球史家的视角具有道德吸引力，我对我思想中的道德意义根本无需道歉。”1982年，麦克尼尔不仅帮助成立了美国“世界历史学会”，而且认为世界史的教学和研究是让学生理解世界的最佳途径。此外，麦克尼尔还主张历史学家应该在公共辩论中扮演重要角色，提供历史客观事实，并加以分类，“在改变人们的思想和为公共行动提供依据方面，历史学家能发挥作用。‘历史学’是一个很高贵的名称。根据我们的阅读和反思，告诉其他人，世界上将要发生的最重大的事件，这是一种荣誉。” 麦克尼尔以其毕生精力从事世界历史教学和研究，学术成果也得到了学界和社会的广泛赞誉。1996年，威廉·麦克尼尔因“在欧洲文化、社会和社会科学领域里作出的杰出贡献”荣获伊拉斯谟奖；2010年，美国总统奥巴马为威廉·麦克尼尔颁授国家人文勋章，以表彰其在人文科学研究方面所作出的卓越贡献。 （作者单位：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