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关于两段佚文中“武隧”、“斧遂”、“蜀禄”所蕴含的历史信息 《孙子兵法》佚文{黄帝伐赤帝}由于损泐严重,影响我们对文义的理解。据《吕氏春秋》十二月五行相配表和《礼记·月令》可知有“五方帝”之说,即东方帝太昊,西方帝少昊,南方帝炎帝,北方帝颛顼,中央帝黄帝。五方又配五色,《周礼·春官·小宗伯》云:“兆五帝于四郊”,郑玄注曰:“五帝,苍(青)曰灵威仰,太昊食焉;赤曰赤熛怒,炎帝食焉;黄曰含枢纽,黄帝食焉;白曰白招拒,少昊食焉;黑曰汁光纪,颛顼食焉。”如果说郑玄的解释不够通俗,《史记·封禅书》就好理解多了,该书云:汉高祖“二年,东击项籍而还入关,问:‘故秦时上帝祀何帝也?’对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祀’。高祖曰:‘吾闻天有五帝,而有四帝,何也?’莫知其说。于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黑帝祠,命曰北畤。”其实,五方帝、五色帝、五行帝的说法很早。《孔子家语·五帝》载孔子言:“昔丘也闻诸老聃曰:‘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其神谓之五帝。古之王者,易代而改号,取法五行,五行更王,终始相生,亦象其义。故其为明王者而死配五行,是以太昊配木,炎帝配火,黄帝配土,少昊配金,颛顼配水。”孔子说他是从老子那里听说的,老子曾经做过周王室的图书管理工作,可以推知周代的图书典籍中应有这类记载。孙武与孔子生活在同时期,对于当时流行的五方帝、五色帝、五行帝之说自然有所闻了,只不过孙武作为一名军事家,是从军事的角度谈论黄帝与青白赤黑四帝的战争关系的,言不离本行。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佚文所说的青白赤黑帝是一个通用的名词,并非都确指那些人,而是对众多称帝者的泛称,是春秋战国人对正式朝代形成之前漫长古史的统称。《荀子?非相》云:“五帝之外无传人,非无贤人,久故也;五帝之中无传政,非无善政,久故也……传久则论略,近则论详,略则举大,详则举小。”《韩诗外传集释(卷三)》也说:“夫传者久则愈略,近则愈详。略则举大,近则举细。故愚者闻其大不知其细,闻其细不知其大。是以久而差。”表明了两千多年前古人对远古五帝时期的茫昧无稽心情,即使在今天我们也只能利用考古工作和简帛研究逐渐予以揭示。 银雀山汉简《孙子兵法》佚文《黄帝伐赤帝》中有“北伐黑帝,至于武隧”,“隧”通“遂”,“武隧”即今徐水区遂城。《括地志·易州》云:“遂城县,战国时武遂城也”。《元和郡县图志·河北道三》云:“战国时武遂城也,赵将李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即此也。” 佚文《孙膑兵法·{见威王}》云:“神戎战斧遂,黄帝战蜀禄”。本书注“戎”为“农”,注“斧遂,或作补遂”。我认为注“斧”为“补”不准确,应为“釜”。一是“釜”、“斧”二字音同;二是“釜”、“斧”二字金文、战国简帛文字头相同,整个字形相似,可能是误写;三是“补”的原字为“補”,《说文·衣部》:“補,完衣也,从衣,甫声。”据此“補”上古音读作“甫”声,故“斧”、“釜”、“补”三字音同。按古音韵学“同音相通”的原则,“斧遂”、“补遂”都应释为“釜遂”,则“神戎伐斧遂”即指为釜山、遂城一带。 再说佚文中“蜀禄”应是“濁禄”的简写,这在古文中并不少见。濁禄应为濁鹿山,也就是服虔所说的“濁鹿,山名,在涿郡。”《古本竹书纪年》也有记载:“燕人伐赵,围濁鹿,赵武灵王及代人救濁鹿。”如上所说,濁鹿应处在燕赵之间的西部山区,为双方争夺的关塞,《唐土名胜图会·涿州》云:“濁鹿山在州西十五里。”实际距釜山、遂城不远。《名胜志》云:“黄帝蚩尤战于涿,即此。”佚文“黄帝伐蜀(濁)禄”所指就在这个地方。由此我们推定《逸周书·尝麦解》所云:“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河,九隅无遗,赤帝大慑,乃说于黄帝,执蚩尤,杀之于中冀”,这场战争的地点文献记载是“蜀禄”,其实际的地名为“濁鹿,”到汉代错误地附会为“涿鹿”,其真实地望为釜山、遂城附近,就是说神农和黄帝结成联盟与蚩尤作战的战场就在釜山、遂城一带,釜山、遂城在汉代属涿郡。 于此,我们通过对上述两段佚文的申解,正本清源,更正纠谬,澄清了千年疑案。做学问,特别是注解传疏,应秉“为学当有益于天下之公心。”否则就会弄成如洪容斋所说“以故解释传疏,自汉至今,不可概举,至有一字而数说者”(《容斋续笔·义理之说无穷》)。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