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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达哥拉斯:从人到神的演变——“古史层累”现象的西方个案探究

http://www.newdu.com 2017-09-06 未知 newdu 参加讨论

冯金朋


    【英文标题】Pythagoras from Human to Deity: A Western Case of the Accumulation of Ancient History Facts
    【作者简介】冯金朋,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天津 300071)
    【内容提要】 顾颉刚创立的“古史层累说”理论具有普遍适用性,不仅适用于中国古史研究,也适用于其他地区古代史的研究。本文以“古史层累说”的理论为指导,分析毕达哥拉斯从人到神的演变过程以及导致这种现象产生的背后原因,进而通过这个具体个案的研究,来论证顾颉刚“古史层累说”理论所具有的普遍意义。
    【关 键 词】顾颉刚/“古史层累说”理论/毕达哥拉斯/毕达哥拉斯学派/阿波罗神


        顾颉刚先生是中国现代历史学的奠基人之一,更以“古史辨”派的大旗而闻名于世。他在1923年提出了“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的命题,并在此基础上构建了“古史层累说”的理论。此理论一经提出,便在中国思想界引起强烈震动,不管是当时的专家还是后来的学人,纷纷给予高度评价。① 尽管这一理论是针对中国古史研究而创,但却在更广阔的研究领域内具有普遍适用性。遗憾的是,国内学界对“古史层累说”的世界意义未曾给予充分重视,更未有人将这一理论带出中国古史研究领域,在世界古代史领域内进行相关研究或探讨,亦无人在世界史研究领域的具体研究中检验和论证它的普遍适用性。②
        笔者在多年从事世界古代史的学习和研究过程中发现,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古代史也带有“古史层累”的特征。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约公元前580—490年)从人到神的演变过程就可以成为一个运用“古史层累说”理论并证明这一理论具有世界意义的例子。
        毕达哥拉斯是古希腊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这并非完全缘于他实有的学说和思想,更多的是他死后的传说和名声。据说,他述而不著,并禁止门徒外泄其学说,以至于他的身世和学说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一直是个谜,这为后世留下了极大的想象空间。在后世的传说中,诸多他人的思想和活动被附会到毕达哥拉斯的身上,使他的形象越来越丰满、学说越来越完备、地位越来越提升,以至于被神化为下凡救世的阿波罗神。毕达哥拉斯的形象演变,恰好符合顾先生提出的“古史是层累地造成的,发生的次序和排列的系统恰是一个反背”、③ “时代愈后,传说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④ 等说法。笔者从古希腊罗马时期的文献中,对有关毕达哥拉斯的材料进行顾颉刚式的梳理,将其作为“古史层累说”应用到世界古代史领域内的个案研究。此为草创之作,必有诸多不足之处,恳请方家不吝赐教。
        一、早期的凡人形象
        顾颉刚先生指出,在古史研究中,研究者“不能知道某一件事的真确的状况,但可以知道某一件事在传说中的最早的状况”。⑤ 同理,我们现代人无法获知毕达哥拉斯当时的“真确的状况”,只能找到关于他的最早记述。关于毕达哥拉斯的早期材料,流传下来的大概有20条左右;⑥ 尽管为数不多,但我们还是能够从中勾勒出毕达哥拉斯的原初形象。
        关于毕达哥拉斯的最早记述,是与毕达哥拉斯几乎处于同一时代的另一位伟大的哲学家色诺芬尼(Xenophones,约公元前570—480年)留下来的,他曾专门讽刺过毕达哥拉斯。他讲道,毕达哥拉斯看到一只被人鞭打的小狗便起了怜悯之心,对那人说:“住手,不要再打它了,我一个朋友的灵魂寄居在它身上,我听到了他的声音。”⑦ 如果这个故事有事实根据的话,我们可以从这则材料中看出,毕达哥拉斯相信灵魂不灭、能够转世寄生于其他生物体上。清高自傲的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公元前540—480年)也曾批评过毕达哥拉斯,“博学并不能教人以智慧,否则就教给赫西俄德和毕达哥拉斯,或者也教给色诺芬尼和赫卡泰乌斯了。”⑧ 他似乎是在讽刺毕达哥拉斯的宗教信仰或关于诸神的认识,因为他将毕达哥拉斯和赫西俄德并列,而将色诺芬尼和赫卡泰乌斯并列,前两者较为关心信仰问题,后两者的兴趣在于现实世界。⑨ 卡俄斯的伊翁(Ion of Chios,大约活跃在公元前490年左右)也提到过毕达哥拉斯知晓关于灵魂死后命运的知识,在一次谈到费雷居德(Pherecydes of Syros,传说中毕达哥拉斯的老师)时,说“拥有天生的男子品质和谦逊,虽已去世,但他(费雷居德)的灵魂却愉快地活着;如果贤明智慧的毕达哥拉斯发现了真理,并且正确解读了人类命运的话。”⑩ 这3则材料从不同侧面反映出毕达哥拉斯是一个宗教信徒,相信灵魂不灭和轮回转世的学说。
        关于毕达哥拉斯的宗教活动及其思想,希罗多德(Herodotus,约公元前484—420年)给我们留下了更多的材料。首先,毕达哥拉斯成立了一个宗教性质的社团,向入社者宣讲永生学说,声称他们通过修行能够获得永生,并能到达一个极乐世界享受一切福祉。(11) 其次,他的学说有一个埃及渊源。希罗多德不点名地指出,一些希腊人将埃及的灵魂不灭和转生轮回思想带到了希腊并变成了自己的学说。在这些希腊人当中,大概包括毕达哥拉斯。(12) 安提丰(Antiphon,公元前480—411年)则明确提出毕达哥拉斯到过埃及,并且还带去了萨摩斯僭主波吕克拉特(Polycrates)写给埃及法老阿玛西斯(Amasis)的介绍信。毕达哥拉斯不仅去过埃及和学习埃及语,还与巴比伦的占星家(chaldeaens)以及波斯的索罗亚斯德教祭司(magi)一起交游;并且,后来还在克里特拜访过宙斯的坟墓伊达洞。(13)
        关于毕达哥拉斯的身世,赫拉克利特提供了最早的信息。他说“毕达哥拉斯,墨涅撒尔库斯(Mnesarchus)(14) 之子,致力于研究和探寻而远胜于他人,并攫取所爱、冠以己名以彰显博学,却有斧凿之痕”。(15) 希罗多德沿用了赫拉克利特的这个说法。(16) 鼎盛年处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的雅典作家赫尔米普斯(Hermippus)对此也表示认同,并在《论毕达哥拉斯》一书中记载毕达哥拉斯和门徒们帮助阿格里根图姆人与叙拉古人作战回撤时,被杀死在一片豆地边上。(17) 此外,还有一则有趣的材料,昔兰尼的阿里斯提普斯(Aristippus of Cyrene,约公元前435—360年)在他《论物理学家》一书中坚称:“他之所以被称为毕达哥拉斯,是因为他讲出的真理就像德尔菲神谕(pythian oracle)一样绝对正确”。(18) 在他看来,毕达哥拉斯的原名并非毕达哥拉斯,至于他原来叫什么名字,阿里斯提普斯也没有进一步指出。
        在希腊世界,毕达哥拉斯以博学著称,不管是批评者还是赞扬者都承认这一点。(19) 不过,一些作家却指责他的博学不过是江湖伎俩,记载了被偏爱毕达哥拉斯的学者所有意回避或试图否认的故事。伊翁说,毕达哥拉斯将自己写的几首诗托名于俄耳甫斯,是为了具有更高的权威。(20) 赫尔米普斯则对毕达哥拉斯提出了更猛烈的批评,说他仅仅是一个会使诡诈的普通人,用类似于色雷斯人撒尔莫克西司的骗人手法获得了人们的信任和尊敬、赢得了广泛的威望,被人们奉为神圣。(21) 这两则材料与赫拉克利特对毕达哥拉斯的指责遥相呼应。
        从这些早期材料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毕达哥拉斯是萨摩斯人,墨涅撒尔库斯的儿子;他是一个宗教领袖,通晓灵魂和死后命运,坚信灵魂不灭和轮回转世,并创立了一种类似俄耳甫斯教的神秘宗教。同时,他还是一个令人尊敬的智者,智力超群、学问广博。不过,所有材料都没有提到毕达哥拉斯是神之子或神本身,也没有什么行奇迹的传说。可见,在公元前5世纪的时候,他只是被当作智慧超群的凡人来看待。但是,其中已有夸大的迹象,而此时距离毕达哥拉斯去世也不过数十年。这些夸张和神异的说法,为毕达哥拉斯后来被神化做了铺垫。
        二、中期的人神互杂形象
        有关毕达哥拉斯的早期材料,流传下来的文献不仅数量不多,而且只有寥寥数语,根本无法将毕达哥拉斯的全貌展现出来。例如,有关他的宗教思想的具体内容、实践活动以及他的其他思想学说,都无从细考。不过,这一些细节被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后世作家不断补充,其中有些可能基于历史事实,另一些则是无中生有的臆造和捕风捉影的夸张,甚至将他神化为神。
        雅典著名的演说家和政治家伊索克拉底(Isocrates,公元前436—338年)在论述埃及人非常虔诚时,曾经提到过毕达哥拉斯,说他去过埃及且将埃及的宗教带到了希腊,以此作为资本获得极大的声誉,最终吸引了许多年轻人成为他的弟子。并且,他教导弟子学会静默,不向外界透露本派秘密,这个习惯一直到伊索克拉底的时代仍然被他的弟子门人所沿袭。(22) 柏拉图(Plato,公元前427—347年)在《理想国》中将毕达哥拉斯视为古希腊第一个民众教师和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的开创者,“如果荷马没有担任过任何公职,那么,在世之时,他是否是一位教育家?是否像毕达哥拉斯那样,人们乐于从游听教,将荷马式的生活方式传于后人?毕达哥拉斯因其智慧而如此受人爱戴,时至今日,他的追随者仍遵循以他命名的生活方式,并卓尔不群于当世”。(23) 由此看来,在柏拉图眼中,与被他贬抑的荷马相比,毕达哥拉斯是一个因智慧而受人爱戴的教师;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值得赞颂和记载的。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322年)曾专门研究过毕达哥拉斯学派,不过,在他现存的原著中,则极少提到毕达哥拉斯。(24) 《形而上学》中仅有一次且是颇有争议的一次提到了毕达哥拉斯,“从年龄上看,阿尔克迈翁(Alcmaeon)是毕达哥拉斯年老时候的人”。(25) 亚里士多德还认为,阿尔克迈翁的一些思想可能来源于毕达哥拉斯。在《修辞学》中,亚里士多德又一次提出了毕达哥拉斯,他在讲述希腊人有尊敬智者的传统时说:“意大利的希腊人尊敬毕达哥拉斯”。(26)
        伊索克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人都将毕达哥拉斯视为凡人,另一批古典作家却不断地将毕达哥拉斯神圣化。亚里士多德本人关于毕达哥拉斯的一些神异传说,辑录在所谓的《论毕达哥拉斯学派》“残篇”中。(27) 这些传说主要有:毕达哥拉斯预见到将有一场反对自己的政变要发生,便逃离克罗顿,在渡过考萨斯河时,河水向他欢呼万岁以表示尊敬;在奥林匹亚赛会的剧场里,毕达哥拉斯向众人展现了他的金色影像;同一天的同一时刻,毕达哥拉斯出现在克罗顿和梅塔旁图斯两地;有一次,毕达哥拉斯脱去袍子时,人们发现他有一条金腿,这是他作为阿波罗神化身的一个信证。(28) 这些传说可能是亚里士多德用作批判的,但即使如此,在亚里士多德的时代,毕达哥拉斯已经被一些人神化并尊奉为阿波罗神了。(29) 旁图斯的赫拉克里德(Heraclides of Pontus,约公元前387—312年)讲述过另一个传说:毕达哥拉斯常常讲,他原是赫耳墨斯(Hermes)之子埃塔利德斯(Aethalides),从父亲那里获得了不受生死限制的记忆能力;先后转生为欧福尔布斯(Euphorbus)、赫尔墨提姆斯(Hermotimus)、裴鲁斯(Pyrrhus),最后才托生为毕达哥拉斯。(30) 在这里,毕达哥拉斯不是被人神化,而是自我神化;不仅将自己的身世回溯到信使之神赫耳墨斯,还说自己有转生轮回的能力,并现身说法来宣传他的神秘教义。亚里士多德的学生阿里斯托克森(Aristoxenus,生活于公元前4世纪)也写过一本题为《论毕达哥拉斯》的书。(31) 他记载,毕达哥拉斯在地府生活过,知晓生前、死后之事,以至于许多外地人都远道而来听他传道;他本人被门徒尊称为“晓谕神意的先知”。(32)
        关于毕达哥拉斯的死亡,也有被神化的趋势。根据生活在公元前2世纪的赫拉克里德·雷姆布斯(Heraclides Lembus)的说法,毕达哥拉斯不是像赫尔米普斯所说的那样被血淋淋地屠杀致死,而是自愿绝食而死。赫拉克里德·雷姆布斯在《萨提鲁斯人物概要》(Epitome of the Lives of Satyrus)中讲,毕达哥拉斯在埋葬费雷居德之后去了意大利。当毕达哥拉斯发现库隆(Cylon)骄奢淫逸并领着克罗顿人败坏风俗时,无意于继续活下去,便移居梅塔旁图姆绝食而亡,死时80岁,这恰好符合毕达哥拉斯对人类寿命的规定。(33)
        在这一时期,毕达哥拉斯的形象逐渐丰满起来,尽管一些作家否定他的神异色彩,但更多的人已认为毕达哥拉斯并非凡人。从这一时期的材料中可以看出,毕达哥拉斯大致通过3种途径被神化:1、自我神化,向世人反复说自己是赫耳墨斯之子转世;2、被门徒们神化,声称他知晓神意;3、被偏爱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作家神化,他们认为毕达哥拉斯是阿波罗神的化身。其中,阿波罗化身说逐渐成为后世传说发展的主流。这可能是由于太阳神阿波罗比作为小偷和强盗保护神的赫耳墨斯要高贵一些。
        三、晚期的阿波罗神形象
        希腊化时期以来,毕达哥拉斯和毕达哥拉斯学派在一段时期里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直到公元前一世纪罗马人渴望宗教,才使它们复兴起来”。(34) 在罗马人要求回归传统和寻找精神寄托的大背景下,新毕达哥拉斯主义和带有“将柏拉图学说毕达哥拉斯化”显著特征的新柏拉图主义开始兴起。但是,它们不是对原始毕达哥拉斯学说的复兴,而是将其中的神秘主义因素与东方神秘主义结合起来,以图拯救希腊罗马传统并对抗基督教对古典精神的入侵。
        从流传下来的文献看,毕达哥拉斯此时已经被绝大多数人当作神来看待。即使是不将毕达哥拉斯当作神来崇拜的罗马社会的知识精英,也将他视为道德伦理、科学文化等方面的古代典范,西塞罗和普鲁塔克便是其中的代表。力主恢复古罗马传统朴素民风的西塞罗在毕达哥拉斯那里找到了认同感,认为毕达哥拉斯是罗马精神的塑造者:“毕达哥拉斯的学说广泛传播,渗透到我们国家的各个层面”。(35) 普鲁塔克则将毕达哥拉斯的学说视为人们获得精神动力的源泉。(36) 并且,两人都将毕达哥拉斯视为古典思想的最重要源泉,将其奉为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思想上的先师。西塞罗说:“在柏拉图的作品中,苏格拉底的形象是一个毕达哥拉斯的效法者,他渴望将算术、几何与和谐相关的学问合并为一,应用到他的伦理道德、行为品质、甚至国家构建的思想中去。”(37) 这两位新柏拉图主义者追慕先贤,不断著书立说、身体力行,来捍卫古典文化的传统。
        由于毕达哥拉斯在古罗马的帝国时代受到广泛的崇敬,伪造其著作言论的现象也随之大行其道,其中大多数托名于亚里士多德,并构成了亚里士多德“《论毕达哥拉斯派》残篇”的主体。阿波罗尼乌斯(Apollonius of Tyana,约公元40—120年)在《奇谈》中指责那些奇异故事是一些人“为了不继续干誊写员的勾当”而编造的。(38) 尽管遭到抨击,但世人们似乎仍乐此不疲,以至于这一时期神化毕达哥拉斯的材料被大量保存下来。
        毕达哥拉斯的身世被神化,除了说他是赫耳墨斯之子转世的传说之外,(39) 更多的是将他和阿波罗神联系在一起,这样就给毕达哥拉斯续上了更为高贵的神统。波菲利(Porphyry of Tyre,约公元233—309年)根据阿波罗尼乌斯的一个传说称,毕达哥拉斯名义上是墨涅撒尔库斯和毕达伊斯(Pythais)两人所生的儿子,但事实上却是阿波罗神和毕达伊斯的儿子。(40) 杨布利柯(Iamblichus,约公元250—325年)则把这个故事变得更为详细。毕达哥拉斯的父亲墨涅撒尔库斯年老无子,阿波罗神见其虔诚,便使其妻怀孕;因他是阿波罗神的儿子,墨涅撒尔库斯给他起名为“毕达哥拉斯”。并且,他还进一步征引一首所谓的萨摩斯人的诗以及伊帕米侬达、奥多克苏斯和色诺克拉底的记述,来证明毕达哥拉斯的灵魂来自阿波罗神。(41) 此外,杨布利柯还多次举例,进一步论证毕达哥拉斯是阿波罗神的化身。其中最著名的例子是毕达哥拉斯向来自极北之地的祭司阿巴里斯(Abaris)显现自己的金腿,并历数了阿巴里斯所在的那座阿波罗神庙的细节。(42)
        毕达哥拉斯的行迹后来继续被神化。除了第奥根尼·拉尔修的记述外,波菲利也辑录甚至编造了大量关于毕达哥拉斯行奇迹的传说,如驯服熊和牛、预言船载死尸和地震、驱赶瘟疫、平息风浪、用咒语减轻人心理和生理上的烦躁等等。(43) 毕达哥拉斯为弟子门徒们树立了自己的绝对权威,毕达哥拉斯派成员每言及毕达哥拉斯,都避其名讳,称之为“师尊”(the Master),并把毕达哥拉斯的言语和思想作为最高真理来对待。(44) 波菲利认为,毕达哥拉斯学说的最高权威和神圣性,不仅适用于毕达哥拉斯派内部成员,也适用于普通民众。毕达哥拉斯到了克罗顿之后,他的训令和规范被(克罗顿人)“当作神授的准则接受;无其约束,他们便无所适从”,“他们的确将他等同于神来对待”。(45) 此外,伐弗里努斯(Favorinus of Arelata,约公元80—150年)说,梅塔旁图姆人将毕达哥拉斯的住所称为“德墨忒耳的神庙,将他的门廊称作缪斯宫”。(46) 由于人们如此崇拜毕达哥拉斯,以至于一个克罗顿人将毕达哥拉斯的住所买下毁掉后,竟被判渎神罪而处死。(47)
        在对毕达哥拉斯神化的过程中,杨布利柯做出了最大的贡献,他对毕达哥拉斯的信仰也最为虔诚。在为毕达哥拉斯立传时,他带有浓厚的宗教情绪,说:“既然智慧的人们在开始踏上求知之路时,都习惯于祈求他所学的知识具有神性,那么,我们更有必要研究以神圣的毕达哥拉斯命名的学问”;“我们只有在神的指导下并怀着静穆之心研究这门知识时,才能逐渐掌握它的某些精要”。这个“神”,就是指毕达哥拉斯。(48) 对于那些批判和否定毕达哥拉斯的言论,他一概不提,并且还对那些相互矛盾的传说加以调和,以便那些故事更具有可信度。(49) 由于杨布利柯的《毕达哥拉斯传》的内容最为详尽、对毕达哥拉斯神化的程度最高,它成了毕达哥拉斯被神化的最终版本,对后世的影响也最为深远。
        四、结语
        从上面的材料分析和论述中,我们可以确切无疑地得出结论,毕达哥拉斯的形象演变完全符合顾颉刚先生所说的“古史层累”现象的特征。
        古史层累现象在西方历史上极为普遍,但是,在人神二分的古希腊罗马思想世界里,人被夸大为神,却是极为罕见的。毕达哥拉斯这种从人到神的演变现象是一个独特的案例,在西方古典时期也是绝无仅有,从未在其他哲学家身上出现过。泰勒斯充其量被誉为“七贤”之首,苏格拉底也只不过被柏拉图奉为最智慧的人,恩培多克勒虽然自称为神,却不被世人承认。这种情况在政治家身上也未曾出现。伯里克利仅仅被形容为有神王宙斯的风采,亚历山大大帝尽管自我神化和被人神化,也终究不过达到了宙斯之子的程度,而始终没有被神化为雄踞奥林匹斯山巅的大神。
        西方古典时代为什么会在毕达哥拉斯身上出现独一无二的神话现象呢?毕达哥拉斯从最初的宗教领袖演变为能够精准卜算的巫师,再到神使赫尔墨斯之子,最后又被神化为阿波罗神的整个过程,受到了诸多人为和时代因素的影响,是“历史的合力”促使毕达哥拉斯由人最终演变为神的。
        在希腊古典时期,毕达哥拉斯的形象演变,更多的是受到人为因素的影响。从学派内部看,毕达哥拉斯学派注重集体研究,毕达哥拉斯禁止学派成员外泄本派秘密,以至于后世人很难将毕达哥拉斯与其学派成员的思想区分开来。加之,毕达哥拉斯在弟子门徒中树立了绝对的权威,弟子们对其极为尊重,各种学说和思想都归之于“师尊”本人。所以,随着学派存在时间的延长,所谓的毕达哥拉斯学说不断丰富,毕达哥拉斯也就越发显得伟大。为了使本派宗教信仰具有权威性和神圣性,教派的创立者总是被追随者神化,这是一个极为普遍的现象,毕达哥拉斯被神化,亦在所难免。同时,毕达哥拉斯宣扬灵魂不灭的宗教思想,也有意识地自我神化。从外部因素来讲,毕达哥拉斯的思想并没有因为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消失而消失,柏拉图创立的学园派在某种意义上成了毕达哥拉斯思想的香火传人,一些成员乐于将毕达哥拉斯视为自己学派的先师,他们也有意无意地对毕达哥拉斯进行夸张和神化。
        希腊化时期以来毕达哥拉斯形象的演变,则是时代和社会大环境使然。从客观上看,进入希腊化中后期,希腊哲学内部的各种思想开始走向统一的趋势,“各派越来越接近,大有化除异见,连为一家之势”。(50) 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下,新毕达哥拉斯主义逐渐兴起,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和斯多葛学派著作中投合他们的想望的,“他们都天真地归诸毕达哥拉斯”。(51) 这不仅丰富了毕达哥拉斯学说,还提升毕达哥拉斯的地位,最终使他的品格和著作涂染上一轮神秘的光圈。(52) 此外,希腊化时期以来的东西文化交流使得东方的宗教情怀和希腊的理性思维相碰撞,促成了基督教的产生和希腊哲学传统的神秘化倾向。基督教的三位一体思想和耶稣救世的传说为神化毕达哥拉斯提供了模板和参照。毕达哥拉斯的神异故事和耶稣的极为相像,毕达哥拉斯既作为阿波罗之子又作为他的化身的合一显然是受到了圣父、圣子、圣灵的三位一体的影响。面对罗马社会的堕落和基督教对希腊罗马精神的侵蚀,罗马社会的精英们纷纷寻找对策,毕达哥拉斯的灵魂不灭学说与某些苦修戒律似乎具有挽救希腊罗马传统的优势和与基督教相抗衡的魅力。那些希腊罗马传统的维护者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极力颂扬和神化毕达哥拉斯,毕达哥拉斯也最终演化成了太阳神阿波罗,成为类似于耶稣基督的“救世主”。(53)
        [收稿日期:2008年9月18日]
        注释:
        ① 关于评价的具体内容可参看王学典、孙延杰:《顾颉刚和他的弟子们》,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0年。王学典、李扬眉:《“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一个带有普遍意义的知识论命题》,《史学月刊》2003年第11期等。
        ② 顾銮斋和李幼蒸先生曾注意到了“古史层累说”的世界意义。顾认为,顾颉刚先生的古史层累理论“不仅适用于中国上古记叙史学,而且适用于这些地区(即西欧、西亚、南亚等地,笔者按)的上古记叙史学,甚至适用于更大的范围,因而是对上古记叙史学形成轨迹的一种描述和演进规律的一种揭示”,见顾銮斋:《由域外上古记叙史学看顾颉刚先生的“层累”理论》,《世界历史》2006年第3期,第116页。而李则给出了更为中肯的评价,“中国古史学研究,是人类一切古典史学和传说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三重成分(史事、传说、神话)构成性使其成为世界历史学中独具一格的一种古典史学类型。而古史辨派对此类历史文本的实证式批评解剖则相当成功,足以成为人类‘比较古典史学’(中东史、犹太史、希腊史、东亚史)进一步开发的普适模型之一”,见李幼蒸:《顾颉刚史学与历史符号学——兼论中国古史学的理论发展问题》,《文史哲》2007年第3期,第53页。
        ③ 顾颉刚:《古史辨》,第1册“自序”,刘梦溪主编:《中国现代学术经典·顾颉刚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467页。
        ④ 顾颉刚:《与钱玄同先生论古史书》,刘梦溪主编:《中国现代学术经典·顾颉刚卷》,第517页。
        ⑤ 顾颉刚:《与钱玄同先生论古史书》,刘梦溪主编:《中国现代学术经典·顾颉刚卷》,第517页。
        ⑥ Jacques Brunschwig and Geoffrey E. R. Lloyd, Greek Thought: A Guide to Classical Knowledge, Harvard: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p. 920.笔者根据流传下来的材料的分布状况和论述需要,将其分为早期(公元前5世纪以前)、中期(包括柏拉图在内的希腊古典晚期和希腊化时期)、晚期(罗马帝国时期)3个时段来讨论毕达哥拉斯的形象演变问题。
        ⑦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tras. by R. D. Hicks, London: William Heinemann, 1925, p. 353.需要指出的是,本文所引波菲利(Porphyry)和杨布利柯(Iamblichus)的记述和文字皆来自http://www. completepythagoras. net/,这些资料是由帕特里克·鲁塞尔(Patrick Rousell)根据格斯里(Kenneth Sylvan Guthrie)的《毕达哥拉斯著作全编》(Complete Pythagoras)编辑整理而成。
        ⑧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409.
        ⑨ 赫拉克利特在这里是按照人物的类型而不是时间先后顺序排列他们的。事实上,赫西俄德和毕达哥拉斯都是宗教改革家,他们都对希腊传统的奥林匹斯诸神信仰进行改革和批判;赫西俄德认为,诸神是自然现象甚至人类情感的人格化形象;而毕达哥拉斯则是将一种新的宗教信仰即灵魂永生带进希腊世界;二者都承认神灵的存在,赫西俄德在《田功农时》中多次祈求诸神之父宙斯履行他的职责在人间普施正义和公正;毕达哥拉斯则是相信灵魂永生。而色诺芬尼和赫卡泰乌斯都有很强的反神秘主义色彩,对神是一种较为理性和现实的态度;色诺芬尼被策勒尔称为“历史哲学家”,他曾做过大量的历史性质或科学性质的研究;赫卡泰乌斯则是西方的“历史学之父”(一些学者认为这个称号应该授予希罗多德),他致力于古传神话的理性化工作。
        ⑩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 p. 127.
        (11) Herodotus, Histories, Vol. II, trans. by A. D. Godle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1, p. 297.
        (12) W·W·豪和J·威尔斯认为,希罗多德在此处没有提到毕达哥拉斯的名字是因为毕达哥拉斯是萨摩斯人。W. W. How and J. Wells, A Commentary on Herodotus,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p. 226;从历史上看,在希罗多德创作和宣读《历史》期间,萨摩斯和雅典之间处于不断的冲突之中,参见Graham Shipley, A History of Samos, Oxford: Clarendon Press, pp. 113-118,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希罗多德似乎是有意避而不提毕达哥拉斯的名字。希罗多德认为在希腊只有两个宗教派别,即俄耳甫斯教和毕达哥拉斯派,坚持灵魂不灭和转生轮回的思想。并且,他在文中其他地方只提到毕达哥拉斯而没有提过其他更早的或者同时代的希腊人有这种思想。参见Herodotus, Histories, Vol. II, p. 297。所以,认为希罗多德提到的这些人中包括毕达哥拉斯的观点,很可能是正确的。
        (13)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323.和Porphyry, The Life of Pythagoras, 7;17。波菲利认为,毕达哥拉斯穿着黑色的羊毛外套进入伊达洞,遵照礼俗在里面停居了27天,并坟墓上刻下献给宙斯的短诗。毕达哥拉斯的衣着一向被传说为白色,此处有关衣着的记载必是误传。
        (14) 王以铸先生将此人名翻译为“姆涅撒尔科司”。参见希罗多德著,王以铸译:《历史》,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302页。
        (15)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325.
        (16) Herodotus, Histories, Vol. II, p. 297.
        (17)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321; 357.
        (18)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339.不过,这则材料,并不被历代学者所重视。但是,它却为毕达哥拉斯被神化为阿波罗神提供了一个铺垫。正是因为他被传说具有像阿波罗那样的预言能力,以至于他没有被神化为宙斯或者其他神。
        (19)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409; Herodotus, Histories, Vol. II, p. 297.
        (20)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327. 在此页下面的注b中,希克斯(R. D. Hicks)提到,第奥根尼·拉尔修之前的几位作家,对这一条材料也有记述。
        (21)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p. 357-359.
        (22) Isocrates, “Busiris”, 28-29, Isocrates, Vol. 3, trans. by La Rue Van Hook,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45, p. 119.
        (23) Plato, Republic, 600[a]9-[b]5。此处译文转译自:Benjamin Jowett trans., The Republic of Plato, Oxford: The Clarendon Press, 1908, p. 600.
        (24) 在第奥根尼·拉尔修保存的亚里士多德的书目中,有《答毕达哥拉斯派》和《论毕达哥拉斯派》这两本书;并且,亚里士多德还对《蒂迈欧篇》(Timaeus)和毕达哥拉斯学派学者阿尔基塔斯的著作进行了摘录;另外,还写了三卷本的《论阿尔基塔斯的哲学》。参见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 p. 467.
        (25) 关于这句话是否为亚里士多德所写,争议颇多,它“的确在另外两个重要的抄本中和阿斯克勒比乌斯的注释中出现”,而“亚历山大在他对《形而上学》的注释中没有提到”;“现代的许多学者将其视为后代注释者的一条评论”,参见:http://plato. stanford. edu/entries/alcmaeon/;休·特雷登尼克(Hugh Tredennick)认为,“这句话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是后来加进去的”参见Aristotle, Aristotle, XVII, trans. by Hugh Tredennick,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33, p36, n. c。这一分歧,在《形而上学》的汉译本中也体现了出来;具体参见亚里士多德著,吴寿彭译:《形而上学》,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14页与亚里士多德著,苗力田译:《形而上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14页。
        (26) Aristotle, Rhetoric, 1398[b] 11, trans. by J. H. Freese.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6, p. 307.
        (27) 所谓的“残篇”并非真实的残篇,只是辑录本而已;那些后世保存的、被托名于亚里士多德的、有关毕达哥拉斯及其学派的言论,在近现代被学者搜集整理出来并归入“《论毕达哥拉斯派》残篇”。不过,对那些有关毕达哥拉斯及其学派的“残篇”,卡尔·A·霍夫曼认为,其中“一些可能是出自毕达哥拉斯之口的,因为与从最早期材料里流传下来的毕达哥拉斯形象非常吻合。”Jacques Brunschwig and Geoffrey E. R. Lloyd ed., Greek Thought-A Guide to Classical Knowledge,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0, p922.至于哪些是原初材料,仍然是个问题;必须这些残篇进行严格甄别,方可谨慎引用。
        (28) 亚里士多德著,李秋零、苗力田译:《残篇》,辑于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10卷,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225—231页。这些传说,被不同的作家征引,很可能是出自亚里士多德;但作为传说,必定是早已存在。同时,还有其他一些类似的传说,只被个别作家引征,难以判断真伪。所以,笔者只举出上述被后世学者认为极可能出自亚里士多德之笔的例子。
        (29) 亚里士多德著,李秋零、苗力田译:《残篇》,辑于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10卷,第226—227页。
        (30)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323-325.
        (31)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 p. 123.
        (32)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333.
        (33)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357; 361.
        (34) 梯利著,葛力译:《西方哲学史》(增补修订版),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年,第135页。
        (35) Cicero, Tuscluanarum Disputationum, trans. by J. E. King,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7, p. 329.
        (36) Plutarch, Moralia, Vol. I, trans. by F C. Babbitt, London: William Heinemann, 1927, p. 189.
        (37) Cicero, De Re Plica, trans. by C. W. Keyes,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8, p. 33. 更有甚者,如尼克马库斯,他将柏拉图的理念论归到了毕达哥拉斯的身上。见Nicomachus, Introduction to Arithmetic, 1, 5-2, 19, 转引自:Dominic J. O' Meara, Pythagoras revived: mathematics and philosophy in late antiquity,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89, p. 15.而将柏拉图和毕达哥拉斯的思想混同或者将毕达哥拉斯视为柏拉图思想上的先师的做法,是新柏拉图主义和新毕达哥拉斯主义的一贯做法。此外,普鲁塔克、塞克斯都·恩披里克等人也有类似的做法。
        (38) 亚里士多德著,李秋零、苗力田译:《残篇》,辑于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10卷,第225页。
        (39) 在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323-325; Porphyry, The Life of Pythagoras, 26和Iamblichus, Life of Pythagoras, chap. xiv中都有记述。
        (40) Porphyry, The Life of Pythagoras, 2.
        (41) Iamblichus, Life of Pythagoras, Chap. II.
        (42) 阿巴里斯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最早提及他的是诗人品达(Pindar);品达认为他与克罗伊索斯(Croesus)同时代,详见W. W. How and J. Wells, A Commentary on Herodotus, p. 316;希罗多德记载了关于他的传说,说他不吃不喝,带着一支箭周游世界,但希罗多德不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详见Herodotus, Histories, Vol. II, 235;柏拉图则将他归类为“斯基泰的物理学,见Plato, “Charmides”, 156 D-158 C, Plato, Vol. XII, trans. by W. R. M. Lambo,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55, pp. 19-25.。而关于毕达哥拉斯有一条金腿的说法,最早见于第奥根尼·拉尔修,不过他只是说他脱掉袍子被人看到了他的金腿。见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331;这个说法被归源于亚里士多德。参见亚里士多德著,李秋零、苗力田译:《残篇》,辑于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10卷,第227页。波菲利首先将毕达哥拉斯的金腿和阿巴里斯联系在一起,他讲,毕达哥拉斯向阿巴里斯展现了自己的金腿,而阿巴里斯的身份则是极北之地阿波罗神的祭司。见Porphyry, The Life of Pythagoras, 28.杨布利柯将关于阿巴里斯和毕达哥拉斯之间的传说进行了一次大的综合,并吸收了撒尔莫克西司的故事,最终使之变得更加丰富完满。在杨布利柯那里,故事定型了。老年的阿巴里斯来到希腊跟随毕达哥拉斯学习,相信毕达哥拉斯是他所侍奉的阿波罗神;为了检验自己的想法,他向毕达哥拉斯献上了一支圣箭。毕达哥拉斯对这一支箭非常熟悉,向阿巴里斯展现了自己的金腿,并历数极北之地那座阿波罗神庙的细节。这使阿巴里斯更加坚信自己的看法。Iamblichus, Life of Pythagoras, Chap. XIX.
        (43) Porphyry, The Life of Pythagoras, 23-24; 28; 29; 29; 30.
        (44) Cicero, Tuscluanarum Disputationum, p. 47; Cicero, De Natura Deorum, trans. by H. Rackham,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33, p. 13; Sextus Empiricus, Against the Logicians, trans. by R. G. Bu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35, p. 49.
        (45) Porphyry, The Life of Pythagoras, 2; 20.
        (46) 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 Vol. II, p. 335.
        (47) 亚里士多德著,李秋零、苗力田译:《残篇》,辑于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10卷,第227页。
        (48) Iamblichus, Life of Pythagoras, Chap. I.
        (49) 例如,第奥根尼·拉尔修所记载的关于禁止献给动物的矛盾说法,杨布利柯认为,毕达哥拉斯及其核心弟子只进行素祭,而一般弟子和从事政治活动的弟子可以偶尔用公鸡、羊羔等小动物献祭。详见Iamblichus, Life of Pythagoras, Chap. XXVIII.
        (50) 斯塔斯著,庆泽彭译:《批评的希腊哲学史》,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94页。
        (51) 梯利著,葛力译:《西方哲学史》(增补修订版),第746页。
        (52) 梯利著,葛力译:《西方哲学史》(增补修订版),第746页。
        (53) 阿波罗尼乌斯,宣称毕达哥拉斯是救世主。见梯利著,葛力译:《西方哲学史》(增补修订版),第746页。杨布利柯在《毕达哥拉斯传》中称毕达哥拉斯下凡救世的太阳神阿波罗。详见Iamblichus, Life of Pythagoras, Chap. XIX.
     

转自《古代文明》(长春)2009年1期第103~110页

责任编辑:刘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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