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的丝绸之路著作中,赵丰先生这本《锦程:中国丝绸与丝绸之路》有它自己的特征,它是以中国丝绸为主线来讨论丝绸之路的,而且它出自一位名副其实的丝绸专家之手。 注重考古材料,重视对实物的观察 中国古代有关丝绸的记载非常丰富,作者对于传统史料和出土文献中的有关记载是做过收集整理工作的。但文献的记载往往不够细致,主要还是数量、尺寸、纹样、产地等方面的情况。而考古工作者不断发现的文物,则为丝绸专家观察丝绸的经纬、纹路、精粗、图案、衬里等具体情形提供了可能,也可以根据遗址、遗物的所在,判定丝织品的功用。 《锦程》的作者对于从20世纪初叶西方探险家在中国西北所获织物,到最新的中国考古专家的发掘品,都不断追踪,甚至亲自参与整理工作。比如作者参与的营盘15号墓墓主人所穿红地显黄花锦袍的揭取工作,得以对这件表现希腊纹样风格的对童子、对牛羊双层锦做出细致的分析和复原。又如作者所带领的团队对吐鲁番阿斯塔那170号墓出土红地兽面对鸟、对兽纬锦裤的整理,详细阐释了这件具有当地特色的平纹纬二重组织的织造技术。还有作者带领的团队从2006年开始,与英、法等国学者合作整理敦煌莫高窟藏经洞出土的纺织品,使得作者在书中讨论从波斯、粟特锦到大唐新样的转变过程时,取样解说,得心应手。 对出土丝织品残片进行复原 因为沟通东西方的丝绸之路很早就已开通,不仅中国生产丝绸,中亚粟特、西亚波斯以及罗马、拜占庭,都能够织造独具特色的丝织品。即便是中国本土,北方与南方的纹样有异,河北与巴蜀的产品不同。因此,要勾勒出各地出产的织物如何从丝绸之路的一个点传到另一个点,需要对织物的技术和纹样做非常细致的分析研究。 《锦程》的作者在考察、研究丝织品的时候,由小见大,从一块块残片,复原出整个或局部完整的丝绸面料。比如,作者对尼雅出土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和“讨南羌”两件织锦残片的缀合,复原出连续的织锦与图案。又如在帮助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走向盛唐展”准备展品时,作者有机会亲自调查1959年尼雅遗址出土的蜡染棉布,并将两块布片直接缀合,使得这件蜡染布上的希腊丰饶女神提喀和大力神赫拉克利斯之间的组合更趋完整,其他纹样也得到比较合理的解说。 对世界范围内的各类丝绸精品有准确把握 由于种种原因,丝绸之路沿线的丝织品文物现在分散收藏在许多国家的博物馆、图书馆或私人手中,考古发现也在不断进行,有些仍在考古研究单位整理修复当中,有些盗掘品则流入市场,真伪混淆,因此把这些收藏品和发掘物中可以说明丝绸之路的物件检出,并非易事。所以,丝绸研究者需要有“动手动脚找材料”的能力,而《锦程》的作者正是这样一位不知疲倦,到处走访的人。 我们看本书《寻访赞丹那村》一节,跟随作者到布哈拉周边的小村里,去寻访中世纪曾经织造著名的“赞丹尼奇锦”的地方,就可以感受到作者的执着。为了研究丝绸生产技术如何从中国传到中亚,中亚如何织造更加漂亮的斜纹纬锦,再传到中国的过程,作者付出了很大努力。 此外,作者利用帮助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策展,与英、法、俄国学者合作整理敦煌丝织品的机会,以及走访日本正仓院、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契机,对海外藏品有充分的把握,加上对国内考古发掘品以及各类出土物的谙熟,使得本书能够把反映丝绸之路上东西传播的各类织物中最能说明问题的典型样本选择出来,加以阐释,说明其技术特点和纹样特征,这恐怕是这位丝绸专家带给我们最为难得的考察结果。 《锦程》是一本对中国丝绸与丝绸之路的通论性著作,这背后,其实是有着作者雄厚的学术积累作为支撑的。 (作者为北京大学教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