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母倪桂金是倪家三姐妹中的老大，祖父牛尚周是清政府第一批送往美国留学的30名学生之一。祖父在美国结识了宋嘉树（即宋耀如），回国后一直与他保持友谊。当时祖父已婚，但宋嘉树还是单身汉。通过祖父做媒，宋嘉树娶了祖母的二妹倪桂珍为妻，即后来宋庆龄和宋美龄的母亲。因此，我的父亲是宋家三姐妹的表哥，我称宋庆龄、宋美龄为表姑妈。
    我父母结婚时，孙中山先生送了银盾以表祝贺，上刻“鸾凤和鸣 孙文”等字，至今我还保存着，是珍贵的纪念品。孙中山先生逝世后，我的父母和其他亲戚赴南京奔丧。牛家和宋家的祖上都葬在上海万国公墓，离得很近，小时候我们每年都去扫墓。
    记得童年时，母亲曾带我和家姐去参加宋庆龄表姑妈主办的复活节找鸡蛋的游戏。那些彩色的鸡蛋藏在她家后花园，找到最多的孩子获得一等奖。这项活动募捐来的钱用来支援贫困幼儿。当时，我对表姑妈的印象是，她非常和蔼可亲。母亲说表姑妈人很幽默，喜欢说笑话。在大家面前，她很端庄、慈祥，只有在至亲好友前才毫无保留地把内心的感受和心情流露出来。
    我12岁那年首次在上海开音乐会，宋庆龄表姑妈在百忙之中赶来聆听我的演奏，还记得她送了一只大花篮祝贺演出成功。以后每次我公开演出，她都在场，我对她的关怀和鼓励很感动。

    1949年前后，我们每年都会收到宋庆龄表姑妈亲笔签名的贺年卡。孙中山先生诞辰（11月12日）和逝世（3月12日）纪念日，我们全家总是送花篮或慰问信到她上海的居所。每次表姑妈都及时亲笔回信，感谢我们的关心与好意。
    新中国成立后，宋庆龄表姑妈身为国家领导人，每天要处理很多公事，但她对母亲和我们晚辈仍念念不忘。表姑妈经常让她身边的工作人员给我们送来贵重的礼品，这些贵重的礼品在当时的上海市场上是买不到的，听说是周恩来总理送给她，而她省下来与我们分享的。
    1977年，我回祖国探亲，到北京后海宋庆龄表姑妈的住所探望她。我们先用法语、后用英语交谈，她问我在何处工作，是否还公开演出，希望我回国演出。她仍记得三十多年前我与上海交响乐团合作演奏钢琴协奏曲时，是当年最年轻的一个演奏者。想不到她老人家记忆犹新，让我非常感动。她还赠我一本北京荣宝斋的纪念册，上写“望你手下的琴声奏出祖国欣欣向荣的景象 恩德留念 宋庆龄 一九七七年八月”（如图）。晚上，表姑妈留我在家吃晚餐，她说这晚餐是她亲自点的，她认为这些菜是上好的，也许我在国外吃不到。我记得有咖喱鸡、大虾、燕窝汤、红葡萄酒等。最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在我耳边轻轻地问我，她的三妹（宋美龄）可好，我只能说她身体还很健康。
    1990年至1995年，我差不多每个月都到宋美龄表姑妈家吃午饭，有时是她亲自打电话约我和家姐去。一次，她带我们到二楼睡房去看她创作的画和著名画家赠她的画。一进门，我一眼就看到柜子上摆着宋庆龄表姑妈的照片，心里很感触。我问她1977年见到宋庆龄表姑妈时，发现她有些虚胖的原因，宋美龄表姑妈告诉我这是一种病造成的。我借此机会转达了宋庆龄表姑妈对她的问候。
    回想当年，当宋庆龄表姑妈发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在世为时不久时，却仍记得要留给家姐一件纪念品，第一次托人带去美国，不幸丢失了。得知此事后，她又托朋友带给家姐一只手表。家姐收到礼物时，还未意识到表姑妈已病重。当听到她去世的消息时，才体会到她对小辈的深情厚谊。这件珍贵的纪念品对家姐来说是无价之宝，饱含着表姑妈对她的爱。
    1981年宋庆龄表姑妈逝世，为了纪念她，有单位邀请我在纽约的纪念会场演奏了她心爱的两首钢琴曲，一首是舒伯特的奏鸣曲，另一首是肖邦的第四首叙事曲。通过这两首曲子，表达了我对她的深深怀念。当时，亲戚中除了母亲和家姐在场，还有孙中山先生的孙女，并作了追思发言。
    宋家两姐妹政见不同，众人皆知，但她们之间的手足之情却难分难离。作为远亲的小辈，我有幸能与她们相处，虽时间短暂，却深深体会到她们的人情味。在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宋庆龄逝世30周年之际，谨撰此文以表纪念。（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牛恩德）
    

责任编辑：李秀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