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陆)收录《郑武夫人规孺子》《郑文公问太伯》《子产》《管仲》《子仪》等五种竹书。《本辑说明》指出,该辑“皆系传世文献及以往出土材料所未见的佚篇”,对理解春秋时期人物、事件、地理、制度与思想,提供了许多极其珍贵的新资料。其中,第一篇《郑武夫人规孺子》的《说明》指出:“史籍所载郑武公与武姜在嗣君继承人问题上观点相左,且叙述简略,未见本篇所述内容。故本篇对研究春秋初郑国历史,尤其对了解武公去世后围绕嗣君问题展开的权力斗争颇具史料价值。”这个判断当是。笔者希望指出的是,其中一些解读或许存在其他可能性。基于新解读,当时宫廷权斗的对抗性和尖锐程度将会更清晰地呈现出来。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左传》隐公元年有详细记载,脍炙人口。《郑武夫人规孺子》或许可以看作其“前传”。 “胡宁”表示强烈质问 在这篇竹书中,武夫人即武姜的说辞占了一多半。她的话逻辑很奇怪。先说先君即武公避难卫国三年,因为“有良臣”,所以“自卫与郑卑耳而谋”。后面话锋一转,要求新君庄公“毋知邦政”,接受三年的考验。其中说:“今吾君即世,孺子女毋知邦政,属之大夫,老妇亦将丩修宫中之政,门槛之外毋敢有知焉。”“孺子”后面的“女”,整理本读为“汝”,看作人称代词。或许可以读为“如”,是假设连词。“老妇亦将”后面的“丩”,整理本读为“纠”,训为“治”。或许可以读为“收”,是收敛、约束的意思。如果这样读,这里显然是在谈判,可以说是要挟,而非一般意义上母子间的规劝。 武姜的话还有一处值得注意,就是“孺子亦毋以暬竖卑御”“以乱大夫之政”。“暬竖卑御”的“卑”,大概应该读为“辟”或“嬖”,宠信、亲近的意思,与“暬”字含义类似。“暬竖卑(嬖)御”,也就是后文边父所说的“暬辟(嬖)”。边父在和大夫聚谋后,与庄公谈话时最后说:“胡宁君是有臣而为暬辟(嬖),豈既臣之获罪,又辱吾先君曰是其藎臣也。”其中第一个字从“耂”从“古”,整理本读为“姑且”的“姑”,并在“姑宁君”之后加逗号,把这三个字理解为“姑且安慰一下邦君”。我们知道,《诗经》中几次出现“胡宁”的说法。《小雅·四月》说:“先祖匪人,胡宁忍予?”《大雅·云汉》说:“父母先祖,胡宁忍予!”又说“胡宁瘨我以旱?憯不知其故。”这三处“胡宁”,郑玄笺分别解释为“何为曾(乃、竟之义)”、“何为”、“何曾”,表示强烈质问的语气。这句简文的第一二字,恐怕也应该如此理解。相应地,“胡宁君”应该连后读,意思是说:为什么君主有我们这些臣子却被看作是“暬嬖”?这显然是对武姜说辞的反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