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系,即湘军系。曾国藩及其弟国荃所部属于湘系,其他如胡林翼、左宗棠、刘长佑、彭玉麟、刘坤一等人也是湘军系,这些人及其部队,相互间当然有联系,但亲疏有别,并非抱成一团、不分彼此,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相联属。在湘军内部,早有非湘籍人士担任高级将领的例子,如塔齐布(满洲)、鲍超(四川),都是湘军的统帅。在后期,则有著名的徽商胡光墉(雪岩),他跟左宗棠关系密切,也可以视作湘军集团的一员。又如吴大澄(江苏)—他率湘军参加甲午战争,在北方全军崩溃,可以说,湘军最后就“断送”在他手上—也可视为湘军集团成员。在此意义上,“湘军”不仅是个军事组织,而已成为政治、经济乃至文化上的概念。 有趣的是,自甲午战争,直到民国开国,乃至后来的抗日战争,这期间也频繁出现“湘军”这个词。有些军队因在湖南作战,或因军中湘籍将士比较多,也被称为湘军。当然,以上这些不过是遵循历史惯性,沿用以前的称呼而已。 湘军之“乡” 湘军将领以湘乡籍人士为多,然而,湘军统帅,除了曾国藩、国荃兄弟,其他几位都不是湘乡人,如胡林翼是益阳人,左宗棠是湘阴人,彭玉麟是衡阳人,刘坤一是新宁人。再看士兵,固然有“无湘不成军”一说,表示湘乡士兵绝对是优质兵源,但是否意味着只有湘乡兵才是湘军主力,才能成为精锐部队?不是这样的。湖南一省之内,湘乡一县之外,还有不少出产优质兵源的地方,如邵阳,如湘西辰沅一带,如衡阳。再者,根据一贯流传的湘军选兵标准—尽量选用“朴实农夫”,而不要选用“城市油滑之人”,如长沙人—似乎可以判断,长沙府不能出产优质兵源,但是,偏是这些“城市油滑之人”,一旦遭遇名将,也能训练成为雄师,譬如勇冠湘军诸部的“霆军”。 曾国荃回湘乡募勇,曾说,兵源最好出自离他家附近若干里的范围,稍远一点,哪怕同是湘乡人,也不可靠。这种标准,有什么道理呢?除了同乡在语言习俗上比较亲近,易于沟通,恐怕并无太多道理可讲。曾国荃仿佛在说,我们家门口的人如何如何不得了,除此之外再无什么人才,这真是狭隘的成见。这种地域上的成见,实在是将来湘军集团之地方主义、宗派主义的滥觞。一县之人还要搞歧视,其负面影响可想而知。未来,湘军中湖南人与外省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直至最终引发“湘淮不和”(即湖南人与安徽人之间的争斗),譬如,李鸿章作为安徽人,从湘军阵营中愤而出走另立淮军;程学启本是曾国荃部下的猛将,只因受不了湘籍人士的歧视,脱离湘军,转投李鸿章;还有攻克南京首先入城的朱洪章,因为是贵州人,也受到湘籍人士的排挤,落落寡欢;直到光绪年间,王闿运还在感叹,湘淮之间的矛盾无法调解。当然,负面影响也可能结出正面的成果。譬如淮军之成立,淮军之成为劲旅,李鸿章之所以成为一代伟人,正是这种负面斗争无心插柳得出的成果。同时,湖南本省人之间也斗得厉害。譬如,湘军初建,王和曾国藩亦不和谐,刚开始合作,就分道扬镳。此后,曾国藩与左宗棠,左宗棠与郭嵩焘,也产生了深刻的矛盾,可以说从头斗到尾,甚至至死都不原谅。如郭嵩焘对左宗棠,当他听到左宗棠的死讯,在日记中写道:“且伤且憾。”“伤”,指左宗棠为国家元勋,又与自己有数十年的交谊,于公于私,他的逝世都令人伤心;“憾”,则谓左宗棠“矜张恣肆”,“专恃意气”,本来能做“一代名臣”,却因为这些坏毛病而不能达标,真是“自毁已甚”(《郭嵩焘日记》光绪十一年八月初三日)。举世公认,左宗棠是一代伟人,郭嵩焘却抱着私怨,不肯承认,可想而知他们的矛盾有多深。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