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曾国藩湖口大战手书饬令》一通二页,正是此故事的先导。其书作于湖口决战恰好整整一个月前,时咸丰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公元1855年1月13日)。 其文曰:“湖口水陆接仗情形,自廿三日申刻以后,即无确信。北风太大,不能送信。子药船亦不能下去,国藩不胜焦急之至。已于廿五日未刻自九江移驻青山,抚慰后营士卒。因念如此大风,恐湖口水营或有疏失,特此飞信饬知。望即将各营船只退扎姑塘等处,或东岸陪湖、皂湖等(之)交。一防风暴;二防贼匪小划袭营,不可过于逼近;三防子药接济不上也。至陆营虽破湖口,不宜入城,宜择要地扎营,深沟高垒。此系十分坚悍之贼,须设奇谋攻之。断不可求速效,不可浪战,千万千万。倘我力已竭,贼援方至,大为可虑。总宜蓄养精气,方可再战。青山无官封朱笔,特此手饬。国藩叩。左营陈营官并传知前营、右营。廿五日未刻。” 前此十一月十四日(1855年1月2日),湘军水师在道员李孟群、知府彭玉麟等率领下,攻击九江小池口间之太平军船营,肃清江面。太平军丞相罗大纲率部退守江西湖口。是日,曾国藩进驻九江城外。十五日(1月3日),湘军水师败太平军于九江,进至湖口,焚船六十余号,泊船湖口之内。后数日,又屡破九江至湖口间太平军营房,此即手饬中所称“陆营虽破湖口”之情形。再后数日,湘军水师与太平军互有胜负,战况胶着,故手谕中言“湖口水陆接仗情形,自廿三日(1月11日)申刻以后,即无确信”。曾国藩廿五日(1月13日)从九江城移驻青山,手书此军命予左营陈营官,并传知前营、右营,令其退守姑塘,严密防守,不可轻易攻入九江城。手饬末云:“青山无官封朱笔,特此手饬。”一般军中饬令皆幕僚起草书写后,交由长官以朱笔签署并加官印,但廿五日当日曾国藩方由九江移驻青山军营,官封朱笔未备,故亲笔手书饬令以作凭信。而此饬令作时必刻意用心,使营官寓目即知为统帅亲笔,当不至有误。 此后一月接仗屡屡,湘军水师多有死伤,直至十二月二十五日(1855年2月11日)更为小划偷袭,湘军水师精锐顿时溃败不堪。曾国藩欲自沉,为军士救起。此败对于曾国藩震慑极大。其于咸丰五年正月初二日(2月18日,即溃败一周后)予诸弟家书中有“此军自破田镇后,满拟九江不日可下,不料逆贼坚守,屡攻不克……死伤甚众……腊月十二日(1月29日),水师一百多号轻便之船,载精锐之卒冲入湖口小河内。该逆顿将水卡堵塞,在内河者不能复出,在外江之老营船只多笨重难行。该逆遂将小划乘夜放火,烧去战船、民船四五十号之多。二十五日(2月11日)又被小划偷袭,烧去、抢去各船至二三十号之多。以极盛之水师,一旦以百余号好船陷入内河,而外江水师遂觉无以自立。两次大挫,而兄之船被失,一军耳目所在,遂觉人人惶愕……兄住罗山陆营之内,不知果能与此贼相持否”。此战湘军水师几损失殆尽,而于曾国藩本人,其公牍家书,亦多有毁失。家书又云“兄船上所失书籍、地图、上谕、奏章及家书等件,甚为可悚。而二年以来文案信件如山,部照、实收、功牌、账目一并失去,尤为可惜。” 此曾国藩手书饬令原件未罹兵燹,经一百五十余年保存至今,堪称珍罕。逐字读过,犹觉当年军情之险急,主帅之谋划。而令文对太平军之判断,可谓如神。其中“二防贼匪小划袭营”,更有远虑。曾国藩如此精细之人,此战尚功败垂成,或是冥冥之中有此一劫。但其运筹帷幄之风采,足让后人瞩目;其屡挫弥坚之刚毅,足让后人景仰。而作为曾国藩、石达开湖口决战的实证,更是研究太平军及湘军战史的重要史料。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