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与屈从 面对权力的黑光,相信很少有人能够拒绝诱惑,尤其对于长期处于政治边缘的人而言。1895年前后,成为这三位“50后”仕途的共同转折点。 徐世昌首先“脱贫”。该年秋,徐与其拜把子兄弟袁世凯重逢。眼见老大哥处境尴尬,袁世凯自然心有不忍,于是延请徐进入小站,掌管参谋营务。起初徐还犹豫不决,想保留翰林院岗位。后眼瞅编练新军事业蒸蒸日上,其势头迟早会坐大,高升自然机会多多,徐索性辞去编修一职,全身心辅佐袁世凯,为其献计献策,结交各路人脉,于是稳坐北洋系第二把交椅。 陈夔龙自不甘人后,于次年“开窍”。陈之发迹,与北洋也颇有关联。甲午之后,久蜇西安数年的荣禄重回中枢,出掌兵部。而恰值同时,连襟廖寿恒接替故去的许庚身,进入军机。陈夔龙于是恳请廖代为向荣禄举荐自己。此刻位高权重的廖,一改往日做派,欣然允作说客,在荣面前一番美言。不久,荣禄便亲点陈同其赴津查办小站军民纠纷一事。小站是荣亲自指定的练兵试点,袁世凯乃荣一手提携的军事将领,说白了,这次赴津办案,纯属走过场。途中,荣问陈年岁几何,补缺约计何时。陈对曰:“行年已四十,到部亦十年,叙补名次第八。即每年出缺一次,亦须八年始能叙补。恐此生以冯唐老矣。”荣云:“观君骨相气色,五年内必有非常之遇。而部中补缺例须计俸,未可躁进。”所谓“骨相气色”,恐怕是三分经验七分忽悠,并不靠谱。然其弦外之音则至为明显:陈若听命行事,不节外生枝,保你补缺升官。吃尽官微言轻苦头的陈夔龙,自然参透荣之暗示,一路察言观色,唯唯诺诺。当检阅操练时,荣问陈:“君观新军与旧军比较何如?”陈答:“素不知兵,何能妄参末议。但观表面,旧军诚不免暮气,新军参用西法,生面独开。”荣曰:“君言是也。此人必须保全,以策后效。”其实若按兵部条例,仅新军擅杀营门外卖菜佣一条,袁世凯便可遭到严惩。但陈曲意迎合荣禄,在撰写奏稿时笔下留情,淡化过程,抹去罪证,终至此案不了了之。待此事办妥,回到兵部,排在他前面的七名竞争对手,要么病退,要么调走,要么受罚,要么弃权,于是陈名次飙至第一,顺利顶补缺位。可见荣禄已暗中运作停当。不久,荣禄更把参预北洋政务如此机要之事交予陈夔龙,将其引为心腹。 反观荣庆,此时他官途虽略露曙光,但在为官之道上似乎“进步”得有点慢。那他又究竟凭何升迁?大致两点。其一,办事认真。一次,光绪口谕整理清秘堂藏书。荣庆不辞劳苦,亲力亲为,妥善安排下属分工办理,“从此旧书可保无遗”。不久,荣庆因整理之功蒙皇上召见,从而给光绪留下较好印象。其二,清廉自律。按理说,京官清苦,倘有他人孝敬,自应笑纳以解燃眉。荣庆则不然。终其一生,他洁身自好,殊为难得。但凡他人之礼,荣都一律拒收。清末巨贪周荣曜曾以厚礼向荣庆行贿,荣不为所动。荣坚拒贿赂,或许尚有防授人以把柄的考虑,不过此种作风确为他在官场换来极好的口碑。也正因十数年兢兢业业之奋斗,1899年荣庆终于获得外放山东学政的机会。而此时徐、陈二人,在仕途上已将荣庆甩开了半条街。 截止到1899年,徐、陈二位早已屈从于权力的魅影,一味追逐官位,将所谓家国社稷、担道抗势之情怀置诸脑后。而荣庆好像还经得起诱惑,未完全变质。然而,不到一年,他也成为权力的奴仆。1900年初,时任山东巡抚的袁世凯拜访荣庆。此时恰逢荣母病重,袁热心为其推荐医生、馈赠物品。荣母去世,袁世凯先是“送经并焰口”,后待荣庆扶柩抵津,令“部下刘直牧永庆来吊,并代办火车一切”。实在是殷勤周至。其实荣庆对袁素无好感,但他明白,袁世凯背后的靠山是当朝大佬荣禄,与袁结好,便可攀上荣中堂这株参天大树。经过对道义与权势的一番慎重权衡甚或是痛苦的思想斗争,荣庆终抛弃了坚守半生的政治信仰,决心与权力合谋。一年后,荣庆便在荣禄的关照下,“奉旨署理仓督”。荣庆事后致函坦露心迹,表示不负栽培:“惟一点血诚,不愿让前人独步,而识力魄力,究不知撑到几分。” 放下了尊严,丢失了操守,突破了底线,背弃了理想,这三位“50后”剩下要做的,便是在追逐名利的仕途上一路狂奔。1901年,陈夔龙如愿外放河南布政使,获取吸金之肥缺。两年后,他升任河南巡抚。1903年,载振出任商部尚书,特保授徐世昌为商部左丞。徐之前仅是六品官员,一跃成为三品商部大吏,这种超常规提拔干部之举,在整个清代也堪称异数。次年,他更是跃升为巡警部尚书。1902年,清廷破格提拔荣庆任刑部尚书,旋即又调礼部尚书,复调户部,拜军机大臣、政务大臣。至1905年,荣庆晋协办大学士。仅仅六七年工夫,徐、陈、荣三人完成了普通京官需要数十年甚至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升迁之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