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9年4月29日清晨,一条来自蓟州知州刘枝彦的奏闻,打破了这个暮春暖日本该有的静谧祥和。刘知州的折子,牵涉一桩命案:当月11日同治帝奉安典礼结束后,有一名叫做吴可读的吏部主事未随大队人马返京,而是滞留于三义庙内。25日夜,吴氏先是准备悬梁自尽,孰知房梁太高,且朽败不堪,于是取出事先准备的洋药,服毒身亡。 一个区区的六品京官,在荒郊野外自杀,乍一看似无八卦可挖,亦无卖点可言。按常理判断其隐情无非仕途失意、畏罪自尽、病魔缠身之类。然吴氏之死很快便传遍朝野内外,一时间形成巨大的轰动效应。 一件轰动朝野的事 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中,“武死战文死谏”乃报国忠君者的至高境界。 “吴可读事件”之所以轰动,缘由有三: 第一,吴之死确实属于自杀,但他临死前“遗有封存密折一匣,遗书嘱为转呈吏部代递”,明摆着将肉体消亡作为载体,其真正意图在于劝谏君上。换言之,吴这是尸谏!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中,“武死战文死谏”乃报国忠君者的至高境界。当君臣关系恶化到有话不能好好说、有事不能细细谈的地步时,便会有人豁了出去,以命相搏,以期唤醒天听。 第二,吴之遗折言语堪称火爆。若循常例,部署呈递的代奏折件,应先由该部堂官共同开启查阅,如无违悖字样,才能转呈皇上。但鉴于吴可读采取尸谏,且遗折密封,吏部官员料到此折一定牵扯重大且敏感的政治问题,于是违背规定,不拆视就径报朝廷。如此做法,既可免责,又能保证遗折内容不外泄,可谓一举两得。当慈禧打开折子一瞧,不禁勃然大怒。吴氏写道: 罪臣涕泣跪诵,反复思维,窃以为两宫皇太后一误再误,为文宗显皇帝立子,不为我大行皇帝立嗣。既不为我大行皇帝立嗣,则今日嗣皇帝所承大统,乃奉我两宫皇太后之命,受之于文宗显皇帝,非受之于我大行皇帝也,而将来大统之承,亦未奉有明文,必归之承继之子。 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吴氏临死之折,不仅满纸忠心,更堪称生猛,居然径直指责两宫皇太后“一误再误”,此举在帝制时代实属罕见。吴可读行为极端,言辞激烈,自然引来士林一片哗然,想必当时不少官绅心里暗暗为其竖大拇指。 第三,吴氏遗折中心在于光绪帝之承嗣大统问题,这恰恰点中了晚清政治体制之要害。咸丰逝后,清廷政治运作便进入非常态。先是两宫太后垂帘,宠信太监,接着实现叔嫂联手执政,之后又出现同治早夭无嗣之窘境。宗祧继承的原则是“有子立嫡,无子立后”,无子时,以人为方式弥补自然血缘之缺憾,以其作为继承人续承宗庙世系。故帝嗣的选立,不仅攸关皇脉延续,更关乎国运。当时慈禧选立同治帝同辈载 为皇位继承人,而未从“溥”字辈中寻觅,明显违背祖宗之法。慑于慈禧之权威,众臣大都敢怒不敢言。吴可读遗折挑明此事不合祖制,为众人提供了再度于朝堂内掀起立嗣承统大讨论之理由。 回望彼时政情,或许除了尸谏,短期内似无他策能耸动视听,那为何践行此举的单单是吴可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