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回天乏术的运 之后谁也不愿当傻子,尸谏也在官场上销声匿迹,化为绝唱。 对于吴可读之死,其至友左宗棠并不太认可:“柳堂为正义而以尸谏,却羼入此节,亦属不伦。此君骨鲠可风,意见微偏,在所不免。”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讲,尸谏的确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清廷重启有关光绪承嗣大统的讨论。 如同打开了泄洪闸一般,本已汹涌的洪水顿无堤坝之拦蓄,泛滥至无可阻遏。慈禧深知尸谏之激烈、承嗣之敏感,二者此次合于一端,显然已瞒不了、压不住。于是她当即批复:“著王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将吴可读原折会同妥议具奏。”起初遗疏先在小范围传阅,朝廷命臣属赴内阁“公同阅看”。接着将议事范围扩大,召集更多官员在内阁集议。会上,宗室皇族欲图敷衍了事,汉族清流则极力维护祖制,“激烈者盛气力争,巽畏者嗫(喏)不吐,或忠或谨”。于此微妙形势下,某些与会者料到统一会奏已不能达到效果,故酝酿“别疏陈所见”。很快,李端 、黄体芳、宝廷、翁同 、沈桂芬、潘祖荫、徐桐、张之洞纷纷单独上书,强调继统与继嗣之区别及解决途径。 就在京官们就承嗣大统问题辩论得不亦乐乎之际,吴可读事件已传遍朝野内外,其影响迅速蔓延与发酵。吴可读死前曾做绝命诗一首: 回头六十八年中,往事空谈爱与忠,杯土已成黄帝鼎,前星预祝紫微宫,相逢老辈寥寥甚,到处先生好好同,欲问孤臣恋恩所,五更风雨蓟门东。 此诗意境悲壮决绝,“一时都下遍传,和者甚多。童竖亦悲吴御使,市圜处处谱歌词”。当时的士大夫竞相赋诗以歌之,陈宝琛诗云:“乾坤双泪眼,铁石一儒冠。”崇绮做挽诗:“尸谏追千古,哀鸣感两宫。”李鸿章感言:“西望惠陵,穿土而莹,扈从大行,呜呼先生。”张之洞阅吴氏《携雪堂全集》后亦有文记:“读先生遗书受命之际拳拳念及鄙薄,果何以致之耶,是为平生第一知己。” 坊间舆论对此事件亦颇为关注。民间人士东河谷有挽诗相酬:“一息不忘君垂尽,孤臣犹有封章陈”。 在官情与民意的双重裹挟下,慈禧不得不做出让步,颁旨了结此案: 吴可读以死建言,孤忠可悯,著交部照五品官例议恤。 通览此文,慈禧在被迫妥协、安抚人心之余,不忘显示其权威。这末尾的“以死建言,孤忠可悯”八个字,便清晰表露其对尸谏既肯定又反感的态度。其中意味或许是在提醒众臣,若再有人认为其违背祖制,那就请你亮出你的“孤忠”,像吴可读一样以死相搏吧!想必读过此旨的人,心底莫不感觉到一丝 人的寒意。于是,之后谁也不愿当傻子,尸谏也在官场上销声匿迹,化为绝唱。 “吴可读事件”提出的难题,终以集思广益的方式基本解决了困扰朝局数年的大统之争,使此前模糊不清的继统立嗣关系得以理顺,使政局渐趋稳定,意见暂得统一,也为慈禧的垂帘听政和光绪的继位传绪找到了平衡点,更使朝野官绅之愤懑得到舒缓。诚如时人所云“此古之社稷臣,七尺能捐执简,终安天下计”。不过,自杀并不能解决一切。在清末政局下,直谏比较容易,靠的是胆量,大不了丢官,尸谏未必很难,凭的是勇气,至多殃及家族。最难的莫过于扭转颓势的能力与见识。忠言说尽,豁上老命,这个王朝就会不覆亡吗? 如此看来,清季的政治转型已不可避免,“吴可读事件”仅是其间的一段小插曲。传统的政治体制,便在权力结构的不断嬗变中走向近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