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了夏晓虹教授的新作《晚清女子国民常识的建构》(增订本),生出一些姊妹同道的感触。说起中国人的“妇女观”,近代以前两千年间,一直是以纲常礼教、男尊女卑的儒家伦理为主调,“男女平等”的新妇女观则是伴随近代女性解放运动才开始提倡流行的,而这一新旧的转换,始自晚清时期。一般史书所记“女性解放”的先声,往往标举晚清维新及新政时期一些“大男人”的倡说,如康有为、梁启超、蔡元培等等,而很少听到女性的声音。因而有人说,这是“男人的女性解放运动”,或是“男人代言”的女性解放运动。 20年前夏晓虹教授这本书首版时,书中列举的“晚清文人妇女观”的代表者也仅是两个“大男人”:一位是著名翻译家林纾,一位是著名教育家蔡元培。也许是由于本书作者身为女性,对这种只讲“男性的妇女观”而没有女性声音有着本能的不满意,因此称之为“半成品”。这部“半成品”留给我们的疑问就是:在女性解放运动初兴、新妇女观形成之际,“女性解放”的主体——女性自身,真是无声的一群么? 手里这部新出的增订本给了我们新的答案,作者从历史尘埃的淹埋中,梳理挖掘出几位晚清知识女性,在女性解放运动初兴的舞台上率先发声,而且唱出不同于男声的女性心声,堪称“新妇女观”主旋律中一支独具音色的女高音! 一 “男女平等”是女性解放运动初期由男性率先提出的口号。甲午战争刺激下维新思潮兴起,一批维新志士、新潮男儿从“变法求强”目标出发,提出女性解放、男女平等、兴女学、废缠足、女性就业等观念。他们的主流言说逻辑是:占人口半数的女性一直是靠男人养活而只消耗财富的“食利之民”,要把她们转变为与男子一样创造财富的“生利之民”。这种男性视角的解放女性、男女平等的思路,固然很有从“国家富强”大局着眼的宏大目标,但若从女性角度来看,总有点被解放、被主宰、被需要、被平等的意味,而且缺少对女性本身命运、感受、利益、权力的眷顾。尽管如此,这些男性率先喊出“解放女性”的先声,毕竟为女性解放开启了一扇大门。此后女学、女报继之而起,沐浴新潮、接受新知的女子渐次成长,并很快登上社会舞台,开始行动,开始发声。 《晚清女子国民常识的建构》一书揭出的“女权”第一声,出自一位如今已少有人知的上海女子吴孟班。1901年4月,上海一位教会学校的女学生,年方十八九岁的吴孟班,写就一篇《拟上海女学会说》在《中外日报》刊出,并致信该报主编、维新人士汪康年。她认为身为女性“有改革之责,发言之权”。她指出:“中国之积弱由于女权之放失,女权之放失由于女学之式微。思之思之,痛之耻之!”她倡兴的“女学”,与当时男性“女学”论不同的是,不只是为了“强国”,还为了争取“女权”。她宣称:“女学者,全国文明之母;女权者,万权之元素。”所以她要站出来倡导这一“中国四千年以来开辟之举”!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