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六六年的卢梭》 徐前进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在所有启蒙思想家中,卢梭是个另类:他大声礼赞爱的价值,却把5个亲生儿子送进孤儿院;他仇恨专制王权,可笔端却充满殉道式的激情,被后人视为极权主义的开启者;他赞美自由,却又动辄辱骂他人,群己权界不分;他热爱孤独,却又贪图享受;他向往正义,可内心阴暗、多疑……伟大与卑微,高尚与猥琐,如此不协调地挤在卢梭的灵魂中,让人瞠目结舌。 一直以来,人们对卢梭颇感踌躇。一方面,卢梭的写作带有迷人的忧郁,他如此坦诚和清澈,堪称现代人格的完美模板;另一方面,在现实生活中,卢梭的举动又是如此不可理喻。 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可能一直误会着卢梭,我们以为他是启蒙者,但他本人未必想在其中担任角色,只是因个体与历史的误会,他才变成了一位先知,成为思想史中的地标。 卢梭的矛盾源于他的身体,他患有罕见的紫质病(又称血卟啉病),直到今天,这仍是一种不易被确诊的恶疾。患者承受巨大痛苦,许多人后期会精神崩溃。然而,即使在发作期,旁人很难看出他是一名病人。 卢梭确知自己的痛苦,但医生们束手无策,当时医学尚未建立严格的道德规范,医生们四处传言,称卢梭患了性病。 卢梭异常愤怒,想回击却找不到对手,他渐渐沉浸在受害的妄想中(紫质病也会加剧妄想症)。当各方全力绞杀卢梭时,休谟伸出援助之手,卢梭只能接受,但为此不快。他不喜欢英国寒冷的冬天,听不懂也不会说英语,他没有收入,又骄傲地拒绝英王室给予的年金,更让他愤怒的是,休谟居然在偷偷检查写给他的信,虽然休谟本意是想帮他挡住粉丝们的骚扰。 当时英国媒体喜欢嘲讽,对王室亦如此,对卢梭自然也没必要客气。英国人习以为常,却严重刺伤了卢梭的自尊心。卢梭真正不能接受的是,休谟与自己的仇敌伏尔泰等保持友谊,可他们分明造过许多恶毒的谣言。 考虑到卢梭曾被那么多人恶骂过、泼污过,了解他内心的累累伤痕,也许不会惊讶于卢梭的神经质。然而,卢梭总能出人意料,他把一切怒火转嫁给有恩于他的休谟,从而为他身上的小人标签添上最精彩的一笔。 没有病痛,卢梭可能会更平和,但他就不会如此生动地刻画出被世界抛弃的那份绝望,正是这份绝望,与暗夜行路中的启蒙者们达成了共识,照亮了他们的前行。 卢梭的理想、追求、愿望与习惯都属于旧时代,只在文字共和国中,他和伏尔泰们成为同路人,可他们的精神世界太不相同,注定无法长久相伴。误会的友谊终将破裂,当卢梭毅然退出文字共和国时,伏尔泰们产生了被出卖的愤怒,于是,卢梭成为众矢之的。 究竟谁是卢梭?其实深深打动我们的,可能只是卢梭的影子,并非卢梭本人。我们在给他加冕的同时,也在不断歪曲着他。人在历史中,注定无法自由,太多无序最终会吞没每个人。 本书从身体、文本、事件和形象等角度重新解读了卢梭。说他是泰山北斗也好,说他是万恶之首也好,命中注定,卢梭只能是永远的孤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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