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前的教育和学术领域,创新被提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却有人因此而忽略、漠视相关常识和基础。先哲所云“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虽然时常挂在国人嘴边,但还是有许多人热衷于在臆想中建造空中楼阁,在虚幻中构建海市蜃楼。《韩偓诗集笺注》一书是对这类“怪现状”的强力反拨,它所呈现的价值取向、治学方式及精神高度给不同层面的读者以诸多惊喜。 《韩偓诗集笺注》的作者齐涛先生受知于史学大师王仲荦先生,而王先生是章太炎先生的入室弟子,以研究魏晋南北朝隋唐史卓然成为一代宗师。王先生另外的“研究方向”是唐宋文学,早年曾经执教于中央大学中文系,并有《西昆酬唱集注》传世。王仲老为齐先生选定的研究方向是晚唐文学,《韩偓与韩偓诗研究》本是齐先生的博士论文题目,对韩诗进行笺注自然成了研究工作的一个有机组成。具有深厚史学底蕴的学者研究文学肯定有他自己的风格和门径,譬如在洋洋洒洒数万字的“前言”,对韩偓生平了若指掌,对相关大历史背景参详精当、认识精辟,两者融会贯通、如出一炉。对详实史料驾轻就熟,运用不枝不蔓、得体畅达。不像不具备高层次史学素养的人需要借鉴别人成果,而且由于“嫁接”不当,往往做出一锅夹生饭,甚或不伦不类。与此同时,书的主体笺证部分融文史为一体,最终落脚于文本,对文本解读透彻,又不局限于某个单一的层面。可谓既遵循着同类研究的当行本色,又兼容自己的学术背景,别是一家。 “打通文史”需要极高境界,自然不易得。但是它所昭示的通才取向对多数人读书、求学乃至治学有着诸多启示,对当今教育、学术中的所关联的流弊更是一个警醒。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师多是通才而不是专家,健全的人也需要在某一领域内拥有一点通识而不可视野过窄。兼容文史属于传统意义上的通才标准,在这个层面上,本书和他的作者为学术研究和国民教育提供了一个范本。 其次,由本书想到治学方法和对传统文化的评估。“笺证”属于传统的治学方法,以传统标准衡量,最能显见治学者的学识、功底,也是研究中国文化的一种基本方法。然而却为许多自诩前卫的治学者所不屑,往往在没有明白它是何物的情况下就弃如敝履,而过于迷恋甚至迷信方法的革命,就好像武侠小说中对倚天剑屠龙刀的痴迷。殊不知一则在信息时代没有哪种方法是能够长期保鲜的,二则一个真正的绝世高手使用的常常是一柄普通的青钢剑甚至手中无剑。你如果企望超越传统文化,必须明白传统是什么,必须明白它道统精神的精髓和缺憾在何处,必须掌握它最为基础的治学方式,惟其如此,你才有资格谈超越。 齐涛先生作为当代学者,他自然明晓“当代”的真正内涵。所以他没有对自己的学术研究刻意装饰、肆意渲染,使之如七宝楼台,炫人双目。而时下某些人做学问或者做教育,动辄拾西方人牙慧视若珍宝,把自己的研究和实践装点得缤纷多彩,导引得许多人贯注于那个唬人的“椟”,却忽略了“椟”内是否有“珠”。《韩偓诗集笺注》使读者读得清爽而踏实,从最简捷的研究中获取最丰富的所知。民族文化即是通向民族心灵深处的通道,每个民族文化都有其视为根本的传统研读范式,而这就是叩开通道门扉的终极密码,我们的学子切不可以妄自丢弃。因为要读出中国精神,中国化的研读不可或缺。从这个角度,本书同样不失为一个范本。 (作者系济南外国语学校特级教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