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困 假如能够浓缩时空来俯瞰人类行踪,人们会看到一条又一条指向大山深处的迁徙路线。千百年来,不知曾有多少人为躲避战乱或饥荒逃进深山。 而今,一场规模浩大的人口迁徙又在发生——为了摆脱贫困,人们或雀跃或迟疑地走出大山。 根据“十三五”规划,自2016年至2020年,约1000万贫困人口将通过易地扶贫搬迁告别世代生活的贫瘠大山,远离恶劣的自然环境。 这是一次足以改写历史的大迁徙。从数量上看,这次搬迁的人口约为三峡工程移民的7.75倍;从时间上看,三峡移民安置用了近17年,而这次按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时间规划,只有5年。仅贵州一省,就有7600多个50户以下的极贫村寨将从地图上“消失”。 近日,新华社记者历时一个多月深入秦巴山区、大凉山地区、乌蒙山区等地,近距离了解贫困人群的迁出地、安置地的情况,见证并记录下这场古今罕见的史诗般的大变迁。 一方水土难养一方人 玉米,是梁水宁记忆最深刻的食物。 他老家在贵州省惠水县王佑镇董上村麦迁组,是一个只有十来户的寨子,四面环山,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因为缺地,只能在石头缝中“插”种玉米。 “大家的口粮都有限,饿肚子是常有的事。”村民梁王地清楚地记得,前几年每到6月,家里的口粮就断了,只好四处借粮。 在这里,农民对土地的眷恋似乎没那么浓烈。记者问“如果搬下山再也种不了地了,会舍不得吗?”时,几乎所有人都摇头说“不会”。31岁的村民梁华说:“山下生活再难,也不会有我们寨子这么难。” 数百年来,中国西部大山腹地,一代又一代人挣扎求生。 生活在茫茫秦巴山上的王太志,父辈是上世纪中叶从四川蓬溪县搬迁到旺苍县三江镇山上的,那时发生饥荒,饿死过许多人,而上山开荒能够保命。但山顶开垦的庄稼地,只能种点玉米和小麦,遇到干旱经常颗粒无收。 因为家里太穷,王太志结婚当天,差点被岳父当成“人贩子”。一间快要倒塌的土坯房、种不出什么庄稼的薄地……结婚那天,远在安徽的岳父来参加婚礼,看到如此凄惨的家境后大吃一惊,立即给公安机关报案,说他是“人贩子”,半夜非要把女儿带回老家。 往事令人心酸。 生活在深山区的人,都有一部先祖迁徙史,或为逃避战乱,或为摆脱饥荒,一头扎进深山构成的天然保护屏障。一开始,还能“靠山吃山”,后来土地逐渐贫瘠,生态日趋恶化,逐渐“坐吃山空”,而大山如桎梏,把他们与外界分割开来。 甘肃省陇南市武都区坪垭乡崇山子村隐藏在高山之巅。村子周围的所谓耕地,每一块只有四五步宽,就像挂在墙壁上的地毯。由于缺水,这里十年九旱。76岁的老村支书杨生林说,为了生活,大家都变成了“柴客子”。 山下的两水镇平均3天逢一次集。崇山子村民就花一天时间上山砍柴,再用一天时间赶骡子驮柴禾下山卖柴,换些大米再上山——这,就是“柴客子”。 每年砍柴,杨生林都会用坏一把斧头。 天长日久,树木越来越少,山上越来越秃,洪水越来越多。有时洪水直接冲进村子,把那么一丁点田地都给卷走了。 少田寡种、缺水少雨是这些贫困地区普遍存在的问题,在极其恶劣的自然条件下,任何与扶贫挂钩的种植产业都无从谈起。只能勉强糊口的村民,祖祖辈辈都活在与命运的苦苦抗争中。 交通不便生存艰,畏途巉岩不可攀 坪垭,当地话的意思是“像舌尖一样大小的平地”。崇山子村是全乡路最难走的地方。 从乡镇到崇山子村,开车要经过一条从悬崖上炸出来的盘山路。碎石铺成的路面非常狭窄,路沿下就是千仞山涧,有时外侧车轮只有一半碾压在悬崖边上,看着都腿软。还有一条50多公里的小路,只能步行,村里人要走一天。 杨生林记得,有一次村里有人砍柴摔伤了,10多个年轻人轮换背着下山就医,“真是连滚带爬,就怕耽误了命保不住,大家居然用了半天时间就到了镇上。一个年轻后生因为跑得太快,胃疼,一起住进了医院。” 甘肃省文县尚德镇丰元山村四周高山环绕,就像一个火山口。 村民张代全原来是木匠,意外受伤后,因道路难行耽误了救治,瘫痪在床,全家只能靠妻子董保秀去深山挖草药卖钱维生。她每次只能用背篓背十斤左右到镇上去卖,如果遇到雨雪天,连背都背不出去。 有一次,董保秀上山挖草药不小心蹬下一块石头,正好砸中一个马蜂窝,“成群的马蜂围着蜇,我赶紧两手抱住头,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回到家,头肿得像牛头一样大,我坐在地上哭:这日子咋就过成了这样?” 哪里能有一个安稳的家? 在西部山区,很多人穷尽一生修的房子往往还是不能遮风挡雨。 在坪垭乡五村、六村,记者发现这里的泥土“长”在片状岩石之上。下雨时间一长,水就从土壤渗透到岩石层上,岩石像抹了油一样,大土堆开始打滑,建在上面的房子就开裂。因为经常发生地质灾害,当地村民戏称这里的山“隔三差五就会翻个身”。 五村村民们说,绝大多数人家每十年都要换一次房子,他们打工挣来的钱不存银行,而买成砖头、钢筋等建筑材料存下来,准备盖房子。 最近三十年,55岁的曲次宙修了三次房子,搬了三次家。他说,全村的人盖房子都有“两把刷子”,每年都有人盖房子,都是全村人帮忙出工。 那场景很悲壮——等天色昏暗、月上山头、整个山村沉寂下来时,盖房的人家就跑到高处大喊:“我家明天要盖房喽,都来帮忙喽!”第二天,全村的人提着工具就一齐上阵了。 六村情况更差,平地更少,只够盖房不够修路。村里很多路是用木头搭起架子、铺上木板和土块的“栈道”。木头经常腐烂,三五年就要重新整修一次。 六村的人下雨时不是回家躲雨,而是要往家外跑,到林子里躲灾。 他们说,一下雨就不敢睡觉,眼睛盯着自家墙壁,看有没有裂缝、檩条与柱子之间的铆是否脱离。大家竖起耳朵听各种异常声音,提着铁锨绕着房子转,看雨水会不会冲垮房子。 杨正家的房子就塌了一次。2013年5月的一个雨天,他家南墙裂了口子,檩条“嘎巴巴”直响。当晚,他和下面几户都不敢在家里住了,跑到其他家借宿。凌晨4点,他的房子轰然倒塌,下面几户也连带受损。 “我想给孙子攒钱念书,结果攒钱攒了半天,最终还是用来盖成房子了。”杨正说,他是小学毕业,儿子初中就辍学了,希望孙子考学离开这里。 四川省广元市旺苍县嘉川镇五红村的村民们也因地质灾害,过着“躲猫猫”的生活。 有一年暑假,60多岁的李白芳正在院子里喂鸡,忽然听见屋里的孙子喊:“婆婆快跑,地球在跳舞。”她回头一看,房子在下沉,要塌了,急忙跑进屋抱出孙子。顷刻间,房子已歪了一半。 每次看到喜欢画画的孙子画房子时,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走出大山的脚步跌跌撞撞 走出大山!走出大山!这是贫困山区群众内心遏制不住的呐喊。 多年来,他们有的修路,有的搬家。 梁水宁所在的董上村麦迁组的路是4年前19个村民自发刨出来的。当年使用自制炸药时还出现过意外,造成人员伤亡。记者采访时,看到了65岁的梁拉丁那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脸和畸形的手指。 “我只希望摆脱这个地方。”早在2006年,甘肃省陇南市武都区安化镇店麻地村支书符安儿就动员乡亲们搬迁下山。他说,要么搬到坝子里,要是坝子里没地方,搬迁到新疆也行。 但村民一听是“走西口”,就有了分歧:有人担心新疆风大不习惯,害怕飞沙走石;有人担心住到戈壁滩上难受。县里的干部也提醒说,要搬,一定得想清楚,搬了后老百姓不适应,就“惹祸”了。 符安儿的计划最终没实现。 外出务工的人也不少,但更多人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读书求学上。 贵州省毕节市黔西县绿化乡12岁女孩李淑银和17岁的姐姐李淑芬分别在乡里小学、中学念书。为了让姐妹俩能读书、长见识,远在浙江打工的父亲沙泽忠在乡里租了一套房子,60平方米,一年800元,由奶奶专门陪读。 记者采访时,姐妹俩正在学校的留守儿童“阳光小屋”与远方的父亲视频通话。当看到父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姐妹俩“哇”的一声哭了。电话那头的父亲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在绿化小学,还有120多个这样的留守儿童。 一些贫困的父母努力让孩子“考出去”,而一些出去的年轻人努力想把父母接出来。 符君是店麻地村目前唯一的大学生,2014年毕业后成为武都区扬名中学的一名美术老师。他父亲只读到小学二年级,但语文和数学都曾考过满分。借钱,贷款,无论多穷,这位父亲也坚持供儿子念书。 毕业后,符君没留在大城市,而是选择回家乡任教。他想盖座好房子,把远在苦寒之地的父母接出来。刚工作收入微薄,但他还是咬牙贷款筹集资金在镇上买了一块地,想把曾经画在纸上的房子变成现实。 一面渴望离开,一面顾虑重重 听到中央有了扶贫搬迁新政策,山里不少贫困户喜忧参半。 “对于搬迁,高兴得很,但下去后没有生计,最后连猪都没得喂怎么办?” 黔西县绿化乡湾菁村大庆寨的贫困户赵世忠说。 采访中,记者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担忧—— “没有文化,只有蛮力,能不能找到工作?” “城里花销那么大,怎么找钱?” “要搬走了,家里的林地怎么办?” 一些移民迁入地的人们也有不同想法。 按照当时的移民政策,武都区几年前曾决心将坪垭乡崇山子村整体搬迁到两水镇黄鹿坝。听到这个消息,黄鹿坝人炸锅了,他们反对把“柴客子”们搬迁下山,因为整个陇南像这样的平地太少了,所以“黄鹿坝村人的河坝地比黄金还要宝贵”。况且,黄鹿坝人还在地里种了花椒,花椒一亩收入要过1万元,他们坚决不同意区里的决定,那次搬迁就熄火了。 一旦涉及到钱,问题更复杂了。 旺苍县枣林乡乡长张兴华说,易地搬迁以前补助太少,比如2010年人均补助5000元,后来涨到人均补助6000元,但这笔钱完全不够建房子。如果要建,贫困户还需借更多的钱,所以前几年出现“搬富不搬穷”现象。 “搬下去后续产业如何开展,也成为贫困户‘搬下去、稳得住’的一个大问题。”他说。 这一系列问题,新一轮扶贫搬迁能够解决吗? 山之望 骡子驮着大米、土豆,汽车载着棉被大衣,蜿蜒小道上,崎岖山路中,一场史无前例的人口迁徙正在贫困山区进行。 这是迄今为止中国以扶贫为目的、最为罕见的大规模搬迁活动。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里的贫困百姓将离开故土,走向新的天地。 搬迁下山,意味着要对大山突围,要对困苦命运突围。 新的环境,新的生活,上千万贫困村民正感受着时代之变。 下山之后怎么过活? 44岁的龙天保是带着6斤大米下的山。 他的老家在贵州省月亮山腹地榕江县计划乡摆王村污讲寨,距离乡政府约25公里,山大沟深。 和祖祖辈辈生活在寨子里的其他贫困户一样,龙天保曾住在人畜混居的传统木房里多年。他渴望走出大山,但在易地搬迁中,龙天保曾无数次挣扎过:下山后靠什么生活?然而,为了儿女接受更好的教育,彻底割断“穷根”,他决定“试一试”。 按照每人每天1斤大米的口粮算,以3天为限,他从自家的米缸里称出6斤大米,和妻子一起下山“闯江湖”。 夫妻俩计划:要是米吃完了,工作还没着落,他们就回到大山里,再也不出来了。 “第二天他们就在砖厂找到了活儿。”曾多次动员龙天保搬迁的榕江县水库和扶贫生态移民局副局长罗幸金说,他们勤劳肯干,很快得到了老板的赏识,连单车都没骑过的龙天保还学会了开铲车、骑摩托车。 下山之后怎么过活?这是搬迁户最关心的问题。 “十三五”期间,易地扶贫搬迁实施范围将扩大到22个省份、约1400个县。要解决“不仅搬出来,而且稳得住”的问题,关键要解除贫困户的后顾之忧。 动员秦巴山区的李桂英搬迁,曾让当地干部伤透脑筋。李桂英一直住在四川省广元市旺苍县嘉川镇五红村山顶。今年4月,驻村第一书记赵萍来到李桂英家,看见破旧的危房对她说:“你这个房子太危险,还一个人住,需要搬出来啊。” 但李桂英只是听着,眼角挂着泪水。儿子上大学需要钱,她害怕搬迁下去背负债务,找不到活儿干。 赵萍说,为做通工作,当地干部到李桂英家去了五六次,把政策讲透:她家2口人将获得5万元补贴,同时给她安排了公益岗位,每月清扫公路有600元钱,在山下还能分得2亩菜地。最终,李桂英搬出了危房。 按照国家规划,各地在搬迁中严格控制搬迁住房建设面积和标准,防止贫困户因搬迁而增加债务。同时坚持住房搬迁与后续产业发展统筹考虑,通过发展特色农林业、发展劳务经济、发展现代服务业、资产收益扶贫、低保兜底等途径彻底解决搬迁人口的脱贫问题。 有新生活,也有纠结与碰撞 甘肃省文县丰元山村38岁的董爱娃至今还记得搬家的场景:骡子驮着麦子、米面和土豆,丈夫前面拽着骡子,她在后面紧抓住骡子尾巴,一步一步往山下挪。 那条路只有一个人那么宽,路外就是悬崖。“对面来个人,你只能等他走过来,你才能过去。小孩看着这路就怕!” 这条路是当地村民多年的心病,根本无法拓宽。小路紧贴着山壁,像一条橡皮筋把山给捆了起来,也束缚着这里的贫困群众。 今年5月,搬迁下山的董爱娃开起了餐饮店,每天早上7点开始就顾客盈门。“山上的地全种上树了,肯定不回去了。”现在她一心想把“农家乐”做大。 四川省广元市旺苍县三江镇村民王太志,因为太穷在结婚时曾被外地来的岳父误认为是“人贩子”,岳父甚至报了警。那天,他对妻子承诺:“再过10年,我还没修砖房,你走了就是!” 扶贫搬迁,让他兑现了承诺。“搬迁的头一个晚上,我一宿没睡,那个激动劲儿啊,哎呀呀呀……” 而今,他靠打工学的技术开起了纱窗制作门市,生意十分兴隆。“岳父现在来看,都惊叹着换了天地,劝女儿好好相夫教子。” 经历扶贫搬迁的每个人都在改写着人生轨迹。而新的生活又与千百年来形成的生活习惯、思维定势不时发生着碰撞。 在贵州省惠水县明田安置点,村民梁王地说,这里楼房林立,好像什么都有了,但始终感觉缺点啥。“在山上,推开房门吼一嗓子,全寨人都能听到,有啥事在家的人马上就能回应,而在城镇里不行。” 一些老人对搬迁下山住新居甚至还有抵触情绪。 惠水县王佑镇贫困村民梁通海的父亲并未随同迁往新居,仍然留在老屋里。父亲患有风湿病,梁通海借看病之机,把他接到了县城。结果,父亲只住了两天,就死活要回山上。 梁通海百般劝说,可故土难离的父亲竟以绝食相威胁,只好又把父亲送回山上,自己重新上山,照顾老父亲。 而在这场宏大的迁徙中,无数人付出了汗水、鲜血乃至生命。 9月6日,刚刚20岁出头的聂帅和梁恩宇在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雷波县不幸遇难。当日,他们作为雷波县城乡规划建设和住房保障局技术人员冒雨前往长河乡,指导易地搬迁安全住房建设,途经山棱岗乡田家湾村危险路段时,车辆坠入山崖。 3月8日,7名扶贫干部在四川乐山不幸遇难,他们在勘察扶贫公路建设项目的途中遭遇岩崩。 人们闻讯赶去救援,在滚滚的烟尘中清理了约160立方米的玄武岩,才挖出两辆被掩埋的汽车。在完全变形的车中,只见一双手紧紧地抱着一个文件袋,怎么也分不开。那双手是马边彝族自治县交通运输局局长助理曾德林的,而文件袋里装着工程图纸和项目文件。 那天,他和同事王川、苏建荣、李志强、邹杨、江兵、陈世平前去考察,是要研究连通马边、峨边两个彝族自治县的公路修建问题。鲜血染红了文稿,也染红了七位干部身下的土地。 扶贫搬迁,也是一场文化变迁。山里与山外、城镇与乡村、传统与现代,迥异的文化互相交融,激荡着每个人的心。 54岁的张代全被称为“村里的司马迁”。在甘肃省文县的搬迁安置点里,记者见到了他。尽管瘫痪在床,他却被视为尚德镇丰元山村最心灵手巧的人,现在,虽然没法再做木工,却做着一件更让乡亲们吃惊的事——写村史。 “我们都搬下山来了,今后的娃娃可能都不知道我们从哪里搬来,应该记录一下村子的历史。”从今年初开始,他不放弃向任何一位路过门口的老人询问的机会,对村子的历史刨根问底,然后用笔记下。 根据张代全的村史记载,丰元山村有四个大姓,大多从清代嘉庆年间搬迁而来。而张家祖先是湖北人,“湖广填四川”时搬迁至此,穷了一辈又一辈,直到扶贫搬迁才看到了新的生机。 改变孩子的命运,才能斩断“穷根” 记者来到贵州省惠水县城郊的高镇小学时正逢周一,学校在举行升旗仪式。从山上搬迁下来的四年级学生罗倩说,她以前在村小从没见过升国旗,五星红旗一直都是课本里的样子,“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当上小旗手,亲手升一次五星红旗。” 县里还专门为学校63名搬迁转学的孩子开通了公交专线,只需15分钟就能由安置点直达学校。班主任邹建琴说,学校正在全力帮助这些孩子跟上功课,让他们尽快融入新的学习环境。 在高镇小学旁的幼儿园,6岁的梁水保第一次上幼儿园。记者见到他时,他正与小朋友们玩耍,不时哈哈大笑,露出掉了一颗门齿的牙齿。 幼儿园老师赵来说,梁水保的老家在大山上,语言交流有限,他还不能完全听懂其他小朋友的语言,但丝毫不影响交往。 从山上搬到县城后,移民接触的信息更多了,他们更加注重对子女的教育。 “去年,我还花钱让女儿补习英语呢。”贵州省榕江县移民群众龙水保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一定会供儿子、女儿读完大学”。 只有改变孩子们的命运,才能真正斩断“穷根”。 记者看到,因扶贫搬迁孩子们还得到了更多的亲情。 惠水县明田安置点19岁的罗海丽,曾和弟弟、妹妹同为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在她的记忆里,每个月都要去邻村给父母打电话。山路难行,打个电话来回要一个多小时。回家后,她和妹妹挤在一张小床上相拥流泪。 2008年的一天,她忽然腿痛难忍,等父亲从浙江赶回村里时,她已经不能行走,最终留下了残疾。她的父亲悔恨不已。 现在,海丽全家七口人全部搬到了明田安置点。按照政策,她的父母都被安排在附近工厂打工。海丽在社区中心工作,每月也能有近2000元的收入。 她的手机里有一张全家福,是今年7月3日搬入新家后照的。“这是我们家的第一张全家福,只是没有我,因为是我亲手照的。”她说。 当记者提出为他们全家照一张全家福时,海丽忽然笑着哭了。 在贫困村民迁出之地,人们开始种树。可以预见,若干年后,这些贫瘠之地将会绿树成荫。树林之中,早已无人烟的陋室旧房将逐渐湮灭,假如有后人寻访,或许只能通过一些依稀的遗迹来感悟这沧桑巨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