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时节,日寇又开始了疯狂的大扫荡。 在中国的土地上,颐指气使,伪军倒唯命是从。每次出动一大溜,东洋人掺杂在队伍里,兼具指挥 督阵、监视多重功效。 虽非正当时,但仍有蝉鸣。催眠的聒噪,提醒人们“秋老虎”余威尚存。 风裹挟着田野的醉人气息,热辣辣地吹过。 偶有孤鸟掠过长空,“嘎”或“哇”的一声,更衬托出大地的空阔与寂寥。一滴鸟粪恰巧砸在伪军疤子的鼻尖,迷信的他认为触了霉头,食指随即弯成括号,刮了秽物往路边的树干上擦,心里不安地嘀咕:今天只怕要为亲人吊孝哦!如此一想,伤痕累累的脸上,愈发显得狰狞。 鸡不飞,狗不跳。也是慑于淫威么,以至禽噤声、兽闭嘴。 晨露未曦,他们趁着凉爽便出发了。 长途奔袭,尽管辛苦劳累,可这次收获颇丰。除了充饥的粮食,还有解馋的牲畜,得到物质方面的需求后,又满足了精神世界的欲望,不仅放了火,而且杀了人,附带着顺便蹂躏了妇女……多么残忍、令人发指的“三光”政策! 正午,因为顺利,太阳当顶之际他们就凯旋而归、班师回营了。由于体力有所消耗,加之自身携带的辎重和抢来的东西的拖累,所以军威不振,部队就渐显疲劳及拖沓。 伏秋里,一路热浪滚滚,风尘仆仆。 队伍中,有一个人愤怒着,他便是疤子。那个遭到洗劫的村庄,里面住有他丈人一家,岂料来此途中他的暗自所想竟然一语成谶。鬼子进村后,疤子的岳父岳母拼了老命保护一个人,被保护的是一个女人,女人很年轻,正是疤子的媳妇。她是从万忙之中抽空回娘家给母亲祝寿的,身边带着五岁的孩子。自从被抓壮丁三年以来,疤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妻儿老小,实未想到是在这种场合!刚一开始,日本老东西拿糖果给儿子吃,儿子乖巧,不接。鬼子很快动了粗,实施奸淫的时候,因嫌旁者碍事,遂一枪毙了老的,又用刺刀将小孩捅了个穿心过,举过头顶,双手擎起长枪紧摇慢晃,可怜的小不点风车似的转动,然后抡圆了像玩链球一样,使劲抛掷出去…… “太君太君,这是我的家里人哪,良民大大的……”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疤子痛心疾首,悔恨自己迟到了一步。他怀抱亲生骨肉,向禽兽不如的家伙们磕头作揖、下跪求饶,屈辱的泪水喷涌如泉。鬼子们置之不理,一意孤行,如人无人之地,兽性大发,光天化日之下,撇开疤子继续轮奸他的婆娘。 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老妇,眼见女婿这副熊样,气得浑身哆嗦。伸手一指,骂道:“你这、这没有骨气的混账!你、你的枪呢,难道你的枪还不如、不如一根烧火棍……” 疤子明白岳母的意思,是他这种败类为虎作伥、坑害黎民百姓呀!可是,未及付诸实际行动,呼天抢地、寻死觅活中,被连长吩咐弟兄们,将其强行拖离现场。 “映——嚷——……” 像蚂蚁搬家,又似蜗牛爬行的一列长队,正值挥汗如雨、懈怠迟缓之时,忽闻一种既亲切又陌生、显温柔亦觉养耳、带着颤音连绵不绝、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在心里人人都学得非常像、实际模拟起来则似是而非、有着明显的后鼻音、近似于“样”或者“让”、使你鼻腔发痒的声音。 这种声音,天上绝无,人间仅有。只要是未失聪者,它就顺着听觉通道在你身体内部钻,撩拨得你胸腔深处痒酥酥的,感到舒服惬意,仿佛有只神奇的手在挠呀挠,挠得你心花怒放,神魂颠倒。恰如一首无字的歌,而且感觉是一首由年轻女性低吟浅唱,听不清楚词儿的歌,韵味十足,魅力无穷!似有催眠功能,整个队列逐渐陷入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恍恍惚惚的状态。当你浑身轻飘飘、软绵绵地上下眼皮打架正待入梦时,但怎么也无法沉睡,意念中总是记挂着那奇妙的哼唱,因此表现得一惊一乍,张皇失措。像服蒙汗药一样,头晕目眩,神志不清;如鸦片毒瘾发作,无精打采,四肢乏力。 愕然抬头,四处搜寻这靡靡之音,却又无从知晓来自何方。左边的山头,右侧的峡谷,前面的森林,后方的莽原,上有晴天丽日,悠悠白云,下至河流水面、灌木丛中……似乎无所不在,到处都有它的身影,但却不能肯定究竟源自哪里。 “嘘——”、“祛——”…… 正自寻思陶醉,猛然几声苍劲的呼啸,伴以“呜哇”怪异的使唤,霎时头上翅羽扇动空气,风起云涌,飞沙走石,数以万计不同品种、苍黑各异、大小参差可又健硕无比的鹰、雕、鹞、隼等食肉凶禽遮天蔽日,迅速逼向日伪汉奸。它们铁嘴钢爪,武器锋利,个个骁勇,只只善战,啄目剜肉,掏心挖肝。那自鸣得意的一伙,顿遭重创,哭爹喊娘。 俄顷,屁滚尿流,抱头鼠窜,惊惧不已,惨叫连声的恶匪,刚见禽类飞去,来不及喘气,又迎来群猴攻击。几百只行动敏捷的泼猴。尖牙利齿,猿臂刚劲,腾揶跳跃,得心应手,撕咬之间无不伤筋动骨,丢魂失魄。人兽混战,鬼哭狼嚎佐以“吱吱嘎嘎”的怒吼,偶闻几声稀稀落落的枪响,枪托砸,刺刀挑,短兵相接,背水一战,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可终难伤灵长类之皮毛。 那人,虚具人形,极度紧张,惊恐万状;那兽,近似人形,亢奋不已,智勇双全。 “喔呜——!” 紧随一声石破天惊的呼哨,猴们撤离战场,顿时隐入山林。 此时,鬼子头目在众多士兵的掩护下,从望远镜里发现,山岭上有一个人影晃动,趁这机会当即命令开枪。枪响人消,瞬间不见。 但是,“嗞嵫”声倏然而起,地动山摇,损兵折将大半、正欲落荒而逃的所谓王牌正规军,吓得举目一望,妈呀——黑鸦鸦的一片,全是粗细不均、长短不一、颜色不同五花八门的毒蛇!遭人敬畏又厌恶的绵软凉爽的东西,此刻将周遭围得水泄不通,并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赶来。有在水上游弋的,有在草尖飘飞的,有在地面蠕动的,有在树梢晃荡的……不一而足,千姿百态,生龙活虎,蔚为壮观。数丈开外,云遮雾罩,寒气陡起,就连杀人如麻、刀口舔血的刽子手们见了也心惊胆战,哆嗦颤抖。 蛇们是来赴宴的,一场人肉盛宴。 “呕——呲——咝——……” 扰人的杂音又莅临这片苦大仇深的领土。噪音由低至高,逐步提升,其最终峰值竟然超过百余分贝,换而言之。龇址严重逾越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范围。在渐次提高分贝的过程中,天上鸟绝迹,地面兽无痕,这是操纵者有意给生灵以绕道、逃避或躲藏的空当,提请注意,暂离此地。它们理解其心情,听从安排,飞的飞了,跑的跑了,不飞不跑的也就地入洞,深居简出…… 总之是纷纷采取安全的保卫措施,以免误伤。而人则不开窍,即便开窍也来不及规避,何况是专门针对他们来的。 持久的骚扰,使得进口的侵略者和国产的软蛋们头疼欲裂,心慌意乱,倒地翻滚,痛苦不堪。那声音简直就是有人拿着钝器在刮,刮得心脏阵阵揪紧,抽搐萎缩,刮得你顾不及疼痛,迅疾被烦躁不安所代替。正如突然群体着魔发疯似的,不管你怎样堵塞耳朵或抱头摇摆,但就是制止不了自己,仍是一味地去揪头发、扯衣服、捶胸顿足、瞪眼干呕……全然不顾军容军纪,也没有了昔日的威风。到头来,一个个呼吸困难,活像渴死在岸上的干鱼,抱憾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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