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山匪首罗时均,诡计多端,武艺高强,尤其他跟沧州白连虎白大侠所学的二指禅,更是得其精髓,出招时快如闪电,夺人性命于瞬息之间,人送外号阎罗电。别说平常人路过青龙山时会吓得腿脚发抖,就是那衙门的差役,也轻易不敢路过,更别说有谁敢来逮他了。 却说这日,罗时均正在品茶,忽听一个被派进县城打探消息的小喽啰回来报告说,今年大旱,百姓们没了粮食,每天聚到县衙前等着施粥。县里的粮库都快空了,县令大人情急之下,写信给本地的富商求援,正派了衙役门四处送信呢。罗时均微一沉吟,问道:“可有不是公门中的人跟着出去送信吗?”那个小喽啰想了一想说,确实有一个,是县令大人内府里的一个老佣人,也跟着几名衙役出来了,眼看就该到青龙山了。罗时均转了转眼珠子,得意地笑了:“这一路走的才是大财。走,咱们先去认识认识他们。” 他带着几个小喽啰来到官道旁边,隐在一蓬树丛后面,偷偷往外看着。不一会儿,果然见到几名衙役走过来,他们后面跟着一个小老头。这个小老头长得极丑陋,而且动作迟缓,几个衙役不得不经常停下来等着他,还一个劲儿地呵斥。那小老头乐颠颠地答应着,忙着走上两步,但很快又被甩下了。罗时均轻轻笑道:“这个人是县太爷的心腹,却胆小如鼠。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好好吓一吓他。” 罗时均派了手下的小喽啰,每天都在山上观望,只等着这几个人回来。过了二十来天,却见这几个人抬着一口铁皮箱回来了。小喽啰急忙报给罗时均,罗时均带着几十名喽啰冲下山来抢箱子,那几个衙役一听到喊声,扔了箱子撒腿跑了。可怜那个小老头,本来就腿短,此刻更是急得连滚带爬,恨不得把两条胳膊也当成了腿。罗时均看箱子已被小喽啰们守住了,就跳上前来,截住了小老头儿,冷声笑道:“你还想跑吗?” 小老头儿一看到他,吓得浑身筛糠一般颤抖着,连连地磕着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罗时均叉开两腿:“你从我这里钻过去,我就饶你不死。”小老头二话不说,从他胯下钻过去了。就在小老头钻过去的当儿,罗时均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尿臊味儿,他忙掩住鼻子:“快滚!”小老头应了一声,叽里咕噜地跑下山去了。 罗时均凯旋而还。 回到山寨,他让小喽啰砸开铁皮箱子的大锁,又撬开了箱子。他凑过去一看,箱子里哪有金银,全是鹅卵石。他没想到自己竟让人给耍了,不由气得七窍生烟。他红着眼睛,狠狠地咬着嘴唇,从牙缝儿里吐出几个字来:“不雪今耻,誓不为人!” 罗时均一向以机敏著称,这回栽的这个大跟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原因。那几个衙役,还有那个小老头,他都仔细地看过了,他们身上都没带着重物,藏不得金银,莫非他们这一趟没有拿到钱?他又摇了摇头。如果他们没拿到钱,何必抬着一箱鹅卵石蒙蔽他呢?他料定这几个人使了暗度陈仓之法,但到底怎么使的,就是想不明白。 罗时均乔装打扮一番,悄然下山。他来到县城,见很多人正奔走相告,说是县太爷已经从外地调回了本籍富商的善款,购买了许多粮食,正在分发呢。他跟着那些灾民来到县衙,只见县衙门前,粮食堆积如山,灾民们正排着队等待领取。想着这些金银本该流进自己的口袋,如今却只能干看着了,他恨得牙根儿直痒痒。他绕到县衙后面,跃墙而入,在西厢房里寻到了小老头。只见小老头正在洗裤子,准是那会儿给吓得尿湿了的。他纵身跳进房去,雪亮的匕首抵在小老头的后心上,低声命令:“别出声儿,跟我走,不然要了你的性命!” 小老头吓得身子一抖,忙穿上湿裤子。 罗时均带着小老头出了县衙,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他把匕首架在小老头的脖子上,冷冰冰地说:“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瞒过我的眼睛把那些银子运回县城的?”小老头忙说,他们去取银子之前,县令大老爷就已想到了阎罗电会惦记上这笔银子。他们这几个衙役,根本不是阎罗电的对手,来硬的肯定不成,就想了个计策,把银子兑换成金子,给每人做了一件黄金薄衣,穿在最里面,又抬着一口铁皮箱子障眼。罗时均点头赞道:“这个主意,真是高明。你告诉你家大老爷,我记住他了,还要跟他斗一斗。你们再运送钱财,我一准儿还要抢,看他还会耍出什么花招儿来。” 没过几天,罗时均又得到小喽啰的信儿,说那个小老头又跟着几个衙役出发了。罗时均早已安排下一个小喽啰化装成赶脚的,急忙跟上去,打探消息。他这边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以雪前耻。 过了十几天,那个小喽啰赶回来向他报告,说那几个衙役这就要到了。罗时均忙问他,那些衙役们把金银藏到什么地方了。小喽啰摇摇头,说那几个人做得极隐秘,他没有探到。罗时均冷冷地一笑:“就那么几个人,除了藏在身上,还能藏哪儿呀?我就不信这回搜不出来。”他命令喽啰们,这回一定要抓住这几个衙役,一个都不要放走。他带着喽啰们赶下山去,提早布置好了一个包围圈儿。 几个衙役和小老头抬着一口铁皮箱子刚一踏进包围圈儿,就被罗时均带着喽啰们一拥而上,擒了个正着,一个都没跑了。罗时均看着那个铁皮箱子,不禁笑出声来:这个县令大老爷,居然还用上次的办法来暗度陈仓,可也太小瞧了自己呢。他命令手下押着几个衙役,抬着铁皮箱上了山寨。 果然,铁皮箱子一撬开,里面装的还是鹅卵石。罗时均吩咐喽啰们彻底检查衙役们的衣服。但奇怪的是,仍然没有发现金银。罗时均大为不解,凑到小老头跟前,问他这回金银藏在了哪里。小老头说大老爷料到阎罗电上次吃了亏,这次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故而把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在前面打掩护,另一路在后面,等待时机通过山寨。就在罗时均把他们押解上山的时候,后面的人已经带着金银过去了。罗时均这才明白,自己又上当了。他狠狠地一跺脚,冲着衙役们大喊:“滚,你们都给我滚!” 那几个人哪还敢停留,慌慌张张地跑下山去了。 等那几个人跑远了,罗时均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忽然想到,这个小老头说的全是瞎话,自己又上当了。当初就是这几个人过去的,如今还是这几个人回来的,后面哪还跟着什么人。他怒气冲冲地下了山,直追那伙人而去。 罗时均武功极佳,迈步一跑,脚下生风,不一刻的工夫,就追上了那伙人。但那伙人已走到了县城门口,他哪还能公然行凶,只得远远地跟着。却见那伙人进了县城,直奔县衙。县太爷闻报,匆忙迎出来,躬身行礼,道声辛苦。那几个衙役回了礼,竟散去了。那小老头跟着县太爷回到了衙门里。罗时均不禁大为惊诧:他们是怎么将金银交与县太爷的呢? 他正在疑惑间,却见十几名衙役从府里出来了,县太爷站在门前抱拳相送:“有劳各位了。灾民等着粮食救命呢,各位不可多做耽搁。”衙役们应了一声,快步去了。罗时均明白,这些衙役是拿了金银外出置办粮食的。自己要是一个一个劫,那些金银还不是自己的?他瞄着一个衙役飞身而去,却听得身后一声低吼:“阎罗电,你就不怕又中计吗?”罗时均回身看去,竟不见人影,心下诧异,心知有高人在此,便停下了脚步。 罗时均又如上次一般,绕到府衙后面,跃进院去,寻到小老头的住处。扒着窗缝一看,只见小老头正斜躺在床上休息。罗时均一步跨进房去,一指点在小老头右腿的穴位上。小老头看到他,惊得失了血色,但为时已晚,只欠了欠身子,就觉腿上一麻,吃不住劲,又躺回到床上,只是睁大一双眼睛,骇然地望着他。罗时均慢慢地掏出那柄雪亮的匕首,压在小老头的脖子上:“你敢欺骗……” 罗时均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腰间一麻。他不禁骇然变色,那是他致命的穴道啊。他望着小老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小老头却站起身来,冲他一抱拳,笑嘻嘻地说道:“师弟,久违啦。”罗时均更是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小老头先把他捆了个结实,然后掀开墙上的一幅年画,下面竟是白连虎白大侠的画像。小老头给了罗时均一脚,罗时均“扑通”一声摔倒了。小老头冲着肖像跪下了,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哽咽着道:“师父,徒儿谨遵您老人家教诲,今日终将这不肖之徒擒住了,这就拿到官府里去。” 罗时均忽然问道:“你是大师兄?” 小老头点了点头。 罗时均不解地望着他:“我怎么没看出来?” 小老头冷冷地笑了:“你要是看出来了,我还有命吗?十三年前,就因为你看出师父有除你之意,你料到师父会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就废了我一条腿,师傅生生让你给气死了。我要报仇,就要先过了你这道眼神儿关。人人都知道你的绰号叫阎罗电,知道你出手极快,快如闪电,却很少有人知道,你最歹毒的还是眼神如电,一眼就能看透人的心思。我要想接近你,就不能让你看出仇恨和杀气。为了这一点,我隐忍了十年,也练了十年。” 罗时均骇然地望着他:“你使用催老药物改变容颜,也是为了报仇?” 小老头点了点头。 罗时均问:“你为什么不早动手?” 小老头轻叹了口气:“我没有一招儿取胜的把握,不能轻易动手,只怕会功亏一篑呀。” 罗时均闭上眼睛:“你有此决心,我是必败的了。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运回那些金银的?” 小老头撩起裤腿。罗时均这才看清,他那条断腿下面,接出了一条铁腿。那铁腿中空,自是能装金银的了。而自己那一指,正点在他的铁腿上…… 罗时均艰难地爬起,在师傅画像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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