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地睡着,醒来就想哭。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哭的事啊,无缘无故的,很压抑。我想我是有病了,精神之类的,思虑再三,终于决定找心理专家看病去。
专家问了我许多问题,我一一作了如实的回答,最后,专家做出结论——这是抑郁症,病从失眠早醒开始,如果发展下去,最终,可能会自杀。掰掰手指头细算一下,早醒有30多个年头了,怎么还不自杀啊。再过30年,一辈子可能就过去了。我的一生会有几个30年呢?什么时候会自杀呢?到了那一天,会身不由己吗?这身不由己的后果会给亲人带来什么?我突然精神吊起,我开始胡思乱想 ,我在想不明白的过程中,吞下了医生给我的药。一天后,我感到了难以忍受的头疼,我突然意识到我被药物绑架了,这白色的小片片不是好东西,什么啊,越吃越有病,于是,我把它扔了。扔了那物,病们都跟着去了,过了几天,头不痛了,睡醒后也不想哭了,不明不白的,咋回事?药不到,病也除,这病,算好了么?
后来,哭倒是不想哭了,却变得很会生气。身边的许多东西,都是我生气的理由,看着谁都不顺眼,周围的一切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横也厌竖也厌,怨妇一个,整日耷拉着脸,像个吊死鬼。人怎么可以在气鼓脑糟中度日呢?讨厌,我烦我。我决定再找心理专家看病去。这回换了一个专家,一个从美国回来的年青心理学博士,只望美国的学问能给我以救治。
博士很绅士,彬彬有礼。他让我做一张卷子,回答N多的问题。那都是些简单的可笑的近乎幼稚的选择题。人生一世,要完成多少次考题啊,这是一张最无聊的考卷,选题让我不屑一顾;与小绅士相对而坐,看着他那很有学问的架势,蛮是滑稽,很可笑。博士认真地看完答卷,听我讲了主要经历,开始问问题,一本正经,有条不紊,很学院。听得出来他口才不好,却在一再为难自己;他社会阅历有限,却要面对一个神经兮兮有着半世纪复杂经历突发奇思臆想的怪人。他反反复复地重复:“许多事情,当你不在乎的时候,都不是事情,一旦在乎了,就都是事情了。以前,你对什么都不以为是,心情自然很好;现在你计较了,自然爱生气了。” ——这些我懂啊,可做不到啊,所以来找你啊, - - - - - - 。500元钱45分钟,就一遍又一遍地听这些,我很失望,我开始厌烦,他始终不烦,他习惯,他只能这么烦,他还烦:“上帝说 - - - - - -,上帝又说 - - - - - -,上帝还说 - - - - - - 。”——晕,上帝,上帝是最好的心理医生吗?那我找上帝去。我终于坐不住了,我请求离开,我起身走了。博士追出来,——夫人,希望你再来,还是星期五,不用挂号。 ——哎呀,博士,我会再来吗? 如此扯淡很无聊,我又不是小白鼠。看着他孤独失落的身影,悲哀油然而起,可怜的高学历。
这年头,高分低能者多的是,就业错位者也不少,找博士干活要碰运气,算了吧,还是找找上帝。于是,一个礼拜天,我去了思澄堂。
这儿的人们很有礼貌,这儿的人们特别虔诚,信仰有这等魔力?令人好奇。教堂里,牧师在喋喋不休地传教,我坐在那里似听非听。糊里糊涂地突然听得牧师发问,你们想想,爱的反义词是什么?大家会回答,是恨。不,不是,是冷漠。——冷漠?心头一震。刻骨铭心的曾经,爱的罪孽,迟到的忏悔;“ 让世界充满爱 ”,赞美无罪。何为罪?有多少爱伤了还能重来!人道,人权,人情,人性;好复杂的“人 “,多少理解因爱而生多少爱因冷漠而亡;心魂在教堂回旋,意识沉淀,是淘沙还是淘金? - - - - - - 。难怪在洋人手下供职的小姨一再要我追随基督,看来,有点道理,我信。
我把这些告诉了同事,同事们一本正经地劝导:年三十都去烧过香,我们是相信菩萨的,咋可以进教堂呢? 不好三心二意的,不好背叛的,要受惩罚的 - - - - - -。哦,这是有点可怕的,我怕惩罚,先入为主,仁慈的上帝啊,原谅我,只能与你拜拜啦。
不久,一场官司莫名其妙地缠上了我,毕生辛劳随即付之东流。原本抑郁的我,焦虑万千,一筹莫展,越发找不到北。我四处奔走,欲依法理上诉;有理能走天下么?未必。风雨飘摇,好冷;大难袭来,友人叹莫能助; - - - - - - 。想不通,走投无路;咋办?一味沉郁,我会疯狂,我会憋死。要发泄,去法云弄找阿春,那个四平八稳的农妇,我的学友。好阿春,当了垃圾桶。她将我带到她的茶地,面对青山云雾,任我喷诉不平,倾倒心中的郁闷 - - - - - - 。减压了,轻松了,累了。苦庙旧址,清泉潺潺,一块青石板是小桥,靠着小溪边的柳树,我竟睡去了。是菩萨在点化? 是苍天在怜悯?梦游一般。- - - - - - 。继而,阿春又带我去了中印庵,面对默默无语的佛像,置身烟云袅袅的寺庙,望能于佛理之中探得解脱,求得护佑。这以后,我经常去那里,向杭城最年长的出家人唐师父求教悟道。脱离尘埃,拨尽迷雾,祸非祸福非福祸乃福福乃祸孰祸孰福难断定。翻过中印庵门口的小山坡,就是上天竺。在那里,见得定本方丈和众僧,我感受到了亲人般的真诚,默默流泪;这是一片净土,寻找静静的港湾,放弃不现实的追求,认清归宿。 - - - - - - 。世间原本不完美,完全不必想入非非;身为凡人,只能搞定自己;希望外界如己愿,是妄加于自身的沉重。人是要有信仰的,要有寄托的,要有探求底线的,要有处世感觉的,要拿得起放得下的 。向我袭来的一切,都有其毫无理由的正常,无可拒绝,无可摆脱;财产的被欺骗被掠夺,只是应付于天灾人祸的合理消费,得之失之,笑而看之。于是,万般放下,释怀。这次冠冕堂皇的抢劫,让我受害的是天。老天永远是对的——他要惩罚我的不成熟不现实不识时务;他在考验我等待我拽我回归;他很寂寞,经常找些弄不灵清的生灵做点事情劝其清醒 - - - - - - 。迷途见北斗,绝处逢生;无有山穷水复,何以柳暗花明。之后发生的一切,如此而是。熬过大难,我奇迹般地远离了抑郁;几十年的失眠早醒,也怯之夭夭顽疾不再;这充满矛盾的反其道而为,这以毒攻毒矫枉过正的心理救助,让我惊喜。风雨过后,身边依然那样的平凡简单如实;内心却从此变得安然淡定知足。阳光下,有蓝天白云,也有雾霾;黑得暗的光的明的都能看看笑笑,就正常了;正常了,就是病好了。阿弥陀佛!
这段心路历程让我深深地体会到,最有效的心理助手其实是自己;只有自省自控自律,才能获得健康的心理。倘若意识到病疾却无力自拔,就只能吃药了,只好依赖专家博士定期咨询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倘若意识不到病态,那问题就大了。不是么?有人施展语言暴力,强奸人际关系践踏道德友情;有人自杀,将阴影笼罩家庭;更有甚者,采取过激行为伤害百姓杀戮无辜殃及社会环境;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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