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把大地裹得悄无声息,影影卓卓的树木也入眠了,稀疏的车辆在往来中也变得轻描淡写,疲惫的眼睛在归途中急切得零乱,烟子依旧选择从那所大学中穿行。每天夜班后,烟子和别人不一样,总是轻悠悠地漫步着,细细的高跟鞋零碎地点击着石板,精致的发簪微微跳跃着,习风抚着落发,不像是归人,而是淡雅赴约的佳人。 那栋古香古色的旧式楼阁依旧妖艳鬼魅,据传那是学校艺术系最古老的练琴房,已经关闭很久了,里面却夜夜传出琴声,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进去了。可是每晚经过,烟子的双腿就会不由自主地走向它,是一种召唤,还是冥冥的牵引,静簌的月光照着如水的脸庞,楼阁里隐隐约约传出幽怨的琴声,那正是烟子最爱听的《阳光三叠》,如残花的凄迷与淡雅,此时一种微微酸酸的痛轻轻地虐待着烟子的神经,前世我是不是那位弹着忧伤与悲切的女子呢? 是谁呢,是谁在月亮里哭泣,欲咽还噎,幽怨从生的琴声似乎倾诉着什么,阴凉的月光泄入楼阁细小的门缝,镂刻精致的墙壁散发出冰凉的妖娆,一种切切的疼,从空气中弥漫而来。婉转婀娜的琴声隔着几百年的窗棂如一根细针,插入心口,一曲一调都扯痛暗紫的伤痕。 朦胧中,有一女子对镜梳妆,敷了薄薄的胭脂,涂了鲜红的唇红,哀怨的眼神如月光同样的冰凉,在等待着无期的归期,在寂寞的筝筝琴声中梳理逐渐老去的青春年华。 君如鸟飞远,谁知相思苦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 突然一声绸缎撕裂似的回响,弦断了…… 那声悲泣重重地敲碎了烟子的心:“将军,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回来”! 可是硝烟弥漫,烽火连城,刀光剑影,谁又能担负痴情的呼唤呢? 寒光闪烁,钢一样的生命在边需的誓死保卫中随风飞散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谁在等待着谁,谁又负了等待,说是归期却无期,等待是一种无以言语的寂寞,千年轮回,魂追梦绕,谁能共数春花秋月红又黄呢?雕龙附凤的门窗刻着千年的守候,千山与万水,流水的月亮把楼阁洗得发白,亘古的诺言却不愿散淡。 琴声再一次响起,惊醒烟子迷离的眼神,烟子慌乱地转身逃离,遗落地上的发簪似乎等待着什么。 第二天夜晚,烟子没有从楼阁前经边,回到小屋,却发现那枚发簪很安静地躺在书桌上,余温有些炙手。 “我一定会回来的,等着我,我会回来的”寒风掀翻着灰色的战袍,冷硬的灰盔闪着刀光。号角吹响,白马如箭,战场浸透了思念的眼睛——血红血红的。 “如果今生再也不复相见,来生,一定要记得,记得来找我”。白衣长发不再飘逸,如花的娇颜无情消逝,女子在闭上双眼时一直反复呢喃着。 烟子惊悸地从梦中醒来,低低地呢喃似乎还回荡耳边,一室的灰暗,眼角湿润环顾四周,除了发簪映着月色在发光,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送走了夕阳的余辉,静谧的月光轻轻浮上树梢,烟子又一次来到楼阁前,琴声如泣,幽怨回肠,烟子无法抑制的双手伸向那扇木门,月光如潮倾泄,迷漫的昏暗中有一缕声音钻入了烟子的胸膛: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后来楼阁里再也没有夜半琴声了 …… 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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