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佛陀住在摩揭陀国王舍城郊外的一处山中,脚被飞来的碎石片刺伤流血,引起生理上极大的疼痛。但佛陀心中持续保持正知正念,默默地承受身体的痛苦,不起烦恼。 ※ ※ ※ 有一次,佛陀游化到恒河下游北岸的跋耆国,住在设首婆罗山一处有野鹿出没的树林中。 那天,在佛陀的住处,来了一位一百二十岁的老居士,名叫那拘罗。老居士向佛陀顶礼问讯后,对佛陀说: 「世尊!我年纪大了,常常为衰弱与多病的身体所苦,行动也很吃力的,每次要来见世尊与几位我一向敬重的善知识比丘,都很勉强,所以,每一次能见到世尊,对我来说都很不容易呢!但愿世尊为我说法,让我长久获益,永远安乐。」 「善哉!老居士!正如你所说的,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必然多病痛,哪还能期盼有个健康强壮的身体可以依靠呢?除非是个愚痴的人,否则,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所以,老居士!你应当这样学:我的身体虽然病了,但是我的心不病,老居士!你应当这样学!」 那拘罗老居士听了佛陀的教导,觉得很欢喜,礼谢了佛陀后就离开了。 那时,尊者舍利弗,正坐在离佛陀不远处的树下。 那拘罗老居士辞别佛陀,愉快地来见尊者舍利弗。 尊者舍利弗看见泛出愉悦神态的那拘罗老居士,就问他说: 「老居士!你今天容光焕发,神情愉悦,莫非在世尊那儿听到什么深妙的法吗?」 「怎么能不容光焕发呢,尊者舍利弗!刚刚世尊才以甘露法,灌溉滋润我的身心呢!」 「世尊用了什么甘露法,灌溉滋润你呢?老居士!」 于是,那拘罗老居士就将佛陀的教导转述了一遍。 尊者舍利弗听了之后,问老居士说: 「那拘罗!你何不继续问佛陀,什么情况是心随着身体生病而生病?什么情况是心不随着身体生病而生病?」 「大德!我没有能力深入细问,但愿尊者为我详加解说。」 「善哉!老居士!请你仔细听,我来为你说明: 什么情况是心随着身体生病而生病? 不曾听闻正法的愚痴凡夫,对自己色身的生起、消失、味着、祸患、出离不能如实知;不如实知的缘故,对色身产生了贪爱乐着,以致于以为这是生命主体的『我』,要不,就以色身是『我』所有的而执着它。所以,当色身发生变化败坏了,心就随着受到牵动,而生起忧、悲、恼、苦、恐怖、顾念、不舍、障碍了。 同样的道理,对自己的感受、想象、意志、识别等也一样,一旦以为其中哪一个是生命主体的『我』,或者为『我』所拥有,或者在『我』之中,或者其中有『我』,只要以为生命中有一个不变的『我』为生命的主体,其结果就必然是:色身有苦时,心也跟着苦。 什么情况是心不随着身体生病而生病? 多听闻正法的圣者弟子,对色身的生起、消失、味着、祸患、出离如实了知;如实了知的缘故,对色身不会贪爱乐着,不会以为这色身是我生命的主体『我』,也不会以为生命中另有主体,色身是属于那个主体『我』的,所以,当色身发生变化败坏了,心不会随着受到牵动,就不会有忧、悲、恼、苦、恐怖、顾念、不舍、障碍了。 同样的道理,对感受、想象、意志、识别等生命的其它组成也一样,不认为其中有生命不变的主体『我』,所以,当色身有苦时,心不会跟着苦。」 听了尊者舍利弗这一番解说,那拘罗老居士有深彻的理解与体悟,当下证得法眼净:见法、得法、知法、入法,不再需要靠别人而能解决自己的疑惑,于正法中,心不再畏惧。就从座位上站起来,整理好衣服,恭敬地合掌,对尊者舍利弗说: 「大德!我已经证悟,得到超越与度脱。现在,我归依佛、法、僧众,为佛弟子,请当我的见证人。从现在起,我终身归依三宝。」 按语: 一、本则故事前段取材自《相应部第一相应第三八经》、《杂阿含第一二八九经》、《别译杂阿含第二八七经》,后段取材自《相应部第二二相应第一经》、《杂阿含第一○七经》、《增壹阿含第一三品第四经》。 二、为了方便说明,佛陀将人的组成,归类为物质的色身、感受、想象、意志、识别等五种,经典中常简为「色、受、想、行、识」,并称之为「五蕴」、「五阴」。又,为了表示人们对此的强烈执着惯性,也称为「五取蕴」、「五受阴」(参考《杂阿含第五八经》)。 三、在印度传统的文化与宗教思想中,认为生命中应有一个不变的主体:在个人,称之为「我」;在宇宙中,称之为「梵」。这种思想,除了佛教之外,也普遍存在世界其它的宗教文化中,可以说是人性中的共通执着。佛陀从他的证悟中,指出「我」的想法,是一种根本不存在的错误,执着这种错误,成为众生流转生死,烦恼痛苦的关键。所以,破除「我」,就成了佛陀所教导的核心修行科目了。而从五蕴中,观察、体证其中不存在任何形式的「我」,是破除「我」的修行方法之一。 四、生起、消失、味着、祸患、出离,原经文中作:集、灭、味、患、离。其完整的内容,应当是「苦、集、灭、道、味、患、离」,也就是《杂阿含第四二经》所说的「七处善」。这是以苦、集、灭、道「四圣谛」为核心的开展。 五、生理上的衰弱与病痛,老年人是更有机会,也更能深刻体会的。那拘罗老居士能很快地在尊者舍利弗的解说下证悟,佛陀的应机说法,是个重要的因素。 六、痛苦,是一种不舒服的感受,经文作「苦受」。生理的痛,为身体非自主神经的一种警示机制,是难以避免的,佛陀也不例外。心理的苦,主要是源于「我」的错误见解与执着。例如:希望「我所拥有的」周遭一切,包括肉体与精神,自身与他人,都要依着我的意思来运作,十足展现了贪爱的特性。这是可以经由修学来止息与超越的,一旦超越了,就做得到「身苦心不苦」了。 七、就如故事第二九〈就像接连中了两支毒箭〉里的譬喻:身苦,就像中了第一支毒箭,如果身苦时心也苦,那就像又接着中了第二支毒箭,苦上加苦。所以,当有病痛时,我们要这样想:中了一支毒箭已经很不幸了,还要再继续中第二支吗?怎能不「身苦心不苦」呢! 八、有时,看到一些学佛的朋友,报告他们「身苦心不苦」的心得,所用的方法,是将身体病痛部分,假想成第二者或第三者来观察。如胃痛,就假想将胃独立出去,不将之当成是自己的一部分,拟成「你这个胃」来观察,看「你」要怎么痛,与他客气对话。这样的方法,似乎也能达到不错的对治效果。不过,使用这假想法观察时,应当要注意不要让那「观察者」,在不知不觉中,又成为「我」的另一种变型才好,因为,只要执着于任何型态的「我」,痛苦烦恼与执着,就又会换个面貌悄悄地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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