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前民间传说——万寿寺 早介子,在衙前名气最大的是万寿寺,名声响、香火旺,四路八迢的人都来上香还愿问老爷佬谢老爷,衙前镇因此也越来越兴盛。 讲起万寿寺,伊象衙前人一样,遭的难也蛮多。从明朝嘉靖年间造好后,总共遭过三次大的劫难: 第一次是“老长毛”来 格辰光的万寿寺是最鼎盛的辰光,从镇当中朝东一直到低场头西面,一塌刮子有1048间,共分正殿、东殿和西殿,前后都是四进;正殿与东、西两殿之间都有一个大天井,有十廿亩的地方,前后有围墙和舍间连接。东面的大天井里有假山、亭阁,是香客游玩休闲的地方,一般吃用开销都在那里;西面的大天井里有一只八亩大的鱼池(放生池),鱼的花样也蛮多。明朝垮掉的辰光,“老长毛”杀人放火到衙前,真是见人就杀、见屋就烧。看到老百姓都躲在万寿寺里,就先冲大门想进去捉人来杀,但万寿寺是啥,介容易被冲塌的?大门里冲勿进,就放炮轰,结果万寿寺被点(燃)着,烧了整整三天三夜,连里面的老百姓都烧死在里面0老长毛”介佬叫仇(坏得不能再坏的意思)!好好的一只万寿寺,就格样子被烧塌了,只剩西殿因为有鱼池隔着,加上有鱼池里的水可以救火,所以还勉强算是撑起嘞!但伊后面因为有舍间连着,所以后埭被烧光了,西殿也烧坏了。 万寿寺的正殿和东殿部分烧塌后,衙前人也呒没办法再造,只有先拿伊西殿修修好,总算是让老爷还有个地方部(住,即供奉的意思)。格个辰光的衙前镇,真叫是莫不惊人(惨不忍睹)!寻人寻勿着,要啥呒没啥。勿要讲是吃的东西,就是床上的被褥也都被卷光了!清明的辰光要上坟还要拜祖宗,连自己吃的都呒没,拿啥来敬祖宗!但人耐人耐勿煞(死)!既然还有老爷,老爷就有办法,“老长毛”想要我们死,偏偏老爷勿让我们死!万寿寺里的老爷就(通过和尚)教大家到花草(紫云英)田里去拔麻糖管,回到寺里,在殿后天井里用刀背斩、石卵子敲(捣),拼命拿伊的青汁水挤出来,然后渗在面粉里,做成呒没馅头的圆团,再拿伊狠狠地揿扁,最后放在铺着菜叶子的蒸笼里蒸(煮)。(待)熟后,师傅(和尚)们就一个个地分给大家吃,还让大家拿伊去上坟,让死塌的人也要拿伊来“吃塌”!从格个辰光后,衙前人就一直在清明的辰光做青汁鞑饼(平湖近段讲是“青汁塌饼”)来吃,啥意思用勿着讲,吃在自家肚里全清爽(知晓)。 第二次是“长毛”来 衙前自从来过“老长毛”后,就有点醒勿转来的样子,尽管市面还勿错,但毕竟勿象过去若介(那样)风光了。但衙前毕竟还是衙前,衙前人的日脚(日子)照样过来蛮好,有权有势的、有铜钿的、有苗头的还是喜欢住在镇廊厢(上)。过了一两百年的辰光,万寿寺以西殿为中心,又慢慢叫造起了四埭进深,勿少在外头做官的,照样住在衙前屋里,还有甚至勿想在外头做官,回到衙前屋里勿愿意出去的(隐居的意思)。衙前人有文化,会动脑筋、会做生意,慢慢叫又开始兴盛起来。但想勿着又来“闹长毛”,重新拿衙前镇烧了个一塌糊涂! 格一年正好是中秋。听说“长毛”都是“吃教”的(衙前人对信奉天主教等 “洋教”信徒的称呼),是勿相信老爷菩萨的,所以,万寿寺被烧得莫不惊人0长毛”退后,衙前镇的样子及“老长毛”的辰光都勿如!格个辰光,万寿寺里的师傅就用“长毛”抢剩落来的面粉擀成一张张皮子,反正寺里只有素食,就拿落在地上的黑芝麻做馅头,皮子合拢后,用掼碎的碗口切成半个月亮勿到的样子,再用碗口将合拢口沿边卷成一轮轮的,象是毛脚拔窠脱了毛的眉毛,最后成了象北方人做的饺格样子的烧饼。想想今朝是中秋,本该是每家人家都团团圆圆的,但眼目前每个人都吃勿全一个连半圆都勿到的烧饼,还叫啥过中秋!有位师傅想想也呒没办法,只好跟大家讲:“‘长毛’勿给我们过中秋,还好有半个月(指手中的烧饼),大家就马马虎虎过了格个八月半伐1从此,衙前人就拿过中秋节,叫做“过八月半”了。以后每到八月半,也就自家做象有眉毛格样子的烧饼来吃,后来传到外面,就叫“眉毛饺”了,名字也好听了交关。 从格一年开始,衙前人你凑一点、我捐一点,对万寿寺进行修理。正好衙门也从外头搬到港北朱家屋里,有衙门主事,事体办起来有章法多了[一说在“外头”的盐衙门也被“长毛”烧了,所以搬到朱家屋里办公,是借用性质,在屋前场上只建了一座“门头”,以象征“衙门”。此说似有衙前文人周光瑞词可佐证(字娱莼,又字虞臣。清同治八年即已巳.1869年秀才,光绪三十二年丙午.1906年岁贡。民国十八年已巳.1929年重游泮水,着《盐溪渔唱》一卷):“新署犹传芦沥场,而今遗址已荒凉。场官贳住农家屋,灶户依依话夕阳。”另一说是在朱家宅基上重建衙门,门前还配有两只石狮子,直到“文革”前才不知去向。此说为很多衙前人所传,但至今在正史上查之无考]。但格个辰光衙门里也呒没几复钞票,所以也只修复了殿堂部分,另外在殿后造了一埭舍间,到后来才慢慢叫造全了四埭进深。 第三次是东洋人来 一九三七年十月初三,东洋人从白沙湾同全公亭上滩后,一路烧、杀、抢到衙前,象早介子“老长毛”一样,见老百姓来勿及逃脱躲在万寿寺里,就拿火来烧。终算还好,东洋人也是敬菩萨的,所以烧了前后两三埭后,独独叫(唯独)勿敢烧有老爷的殿堂间,所以后来大家还能从正梁上看到“同治三年修”等字样。 东洋人安定落来后,衙前人开始再修万寿寺,东洋人也到寺里来烧香拜佛,格就使得衙前人的胆子大了起来,就大兴土木,很快就恢复了四埭进深的样子,香火也越来越盛。师傅们做功课,或者有做佛事的辰光,拉拉唱唱,木鱼、箫的声音很大,港北滩(指现衙前东北宅基)的人家夜夜听兹一耳朵。 后来,衙前学堂从镇西横头的唐王庙里(有记载为“大王庙”)搬到万寿寺,拆了前头临街的两埭房子做操场,还在场地西面堆了只戏台,可以做戏、看戏。 解放后,在原来万寿寺正殿的地方做了广场,镇反的辰光在格头枪毙了好几个土匪强盗,后来在场地南面还造起了新学堂,有两三个班级。原来东殿的地方早成了农田,也呒没人家敢造房子,勿象现在,在场地东面拦断路口造了一埭房子。万寿寺(指西殿部分)很大,改成建全小学的辰光,在前头原来第二埭的东面,造了几间蛮好的房子做厕所。后来,又拿戏台翻到操场东面,可以看戏放电影。后来,又在里面办了中学。再后来(1974年暑期),全部拆掉翻建到东操场(即传说中原正殿的所在地),戏台上也造了信用社。到格个辰光,万寿寺算是彻底呒没了,现在是连一点影迹也看勿出来了。 补遗 万寿寺(传说中的原西殿。下同)就在我家现后埭房子的西隔壁(“文革”时期中间还隔有江志祥家的一块杂地,上建有猪舍),戏台翻到操场东面后,其后台就跟我家在1967年所建房屋的西壁脚连接,所以那时有不少人为少化钱(逃票),就往往从我家经由后台混进去看戏,看电影也是这样。 万寿寺是我从小喜欢耽和玩耍的地方。 在我懂事时,万寿寺的模样跟老人们所讲的,已是大相径庭。在我的记忆中,万寿寺临街是“山门”样子的门户,两边是砖墙,也没有门扇—— 西墙边紧邻是黄其祥兄弟俩的家,朝西是凌志康家,再西隔壁是俞四福家在衙前镇上三处楼房中的一处(一处在我家街对面,解放后一直作为乡公所-村部-大队部-村部,直到1996年时才转卖给别家;另一处在北弄里坐西朝东。作为“铁衙前”的代表人物之一,俞四福在衙前享有很好的口碑);黄其祥兄弟俩家落北,过去的戏台就在他家朝东开门的大门口;再往北经过一块很大的鸡食地,即万寿寺西隔壁,是在万寿寺学校里教书的吴志清老师的家;再后,是范金华家。 东墙壁街面(即朝南临街一面),是建中大队办的宣传橱窗;墙脚北面是我叔父的房屋空地,因我叔父落户在银川,便自1959年后“自然”成了操场的一部分;朝东是现新仓镇户籍的田玉观家,东隔壁是徐玉林家,其后均为操场的一部分,但辟有一小块蔬菜地;再东隔壁,就是我家临街的头埭房子。 门户后即为操场,东戏台后是四开间的厕所,北女南男;厕所与万寿寺相隔约两三米。 1966年时,万寿寺底层从东到西依次为:小学一年级教室、二年级教室(东西向)、殿堂(正厅)、办公室、三年级教室;楼上东面为教师宿舍,西面为四年级教室。一年级教室北面隔一小弄为坐东面西的食堂,背面由围墙连接后埭房屋(后埭房屋有说是被“长毛”烧掉后重建,也有说是被东洋人烧掉后重建)。后埭房屋从东到西依次为:礼堂(“文革”中常被当作批斗大会和学习班场所,后改为初二年级教室)、六年级和五年级教室。五年级教室西壁有围墙与前殿西壁相连,前殿与后埭房屋之间,是一块篮球场大的天井。增设初中后,初小年级搬到“新学堂”(即“东操潮那里),后埭房屋统归初中部,原小学二年级教室一度改为食堂,后又增设为初中部办公室。 “文革”前,我还未上学,经常跟住校的柯雅芸老师的两个女儿一起玩耍(比我大的叫爱群、比我小的叫爱民)。她们住在东楼上,在楼梯间里有很多书,还有许多看起来比较古的物什(这些东西,后在“破旧立新”中被付之一炬),我和爱民都想翻书来看,但爱群一直不肯,只想用教读教科书的办法来管束我们。我很小就能看通不少书,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得益于当时爱群和柯老师的教导。 我在万寿寺里读了8年书,留给我的有不少的美好回忆,也有许多切齿的伤痛。在上学前,沈德全老师是学校的训导主任,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凶,但对我们都很好,从小就是我心目中知识渊博者的偶像,但在“文革”中遭遇悲惨;张川黛老师是我的第一个班主任,待我们如同自己的小囝,也在“文革”中惨遭批斗,甚至毒打。1967年夏,在东操场上批斗时,比我们高一级的一位学生用稻谷刺(荆棘)抽打,张老师的手臂和脚板上都留下了刺,血痕满身。回到万寿寺后,我们约了几个同学,将他骗到女厕所反锁在里面,从窗户里用砖瓦、石子等,也将他打了个头破血流!由身以来,我只做过这件“坏事”,但觉得这是最解恨的一次。1989年7月,我写了《有一支歌,我蕴蓄了很久很久》的歌曲,以后每逢教师节,我就会想到这支歌,也就会想到柯雅芸、张川黛、戈丽娟、毛雪龙、张炳金、姚丽娟、吴志清、倪武金、倪年根、何惠珠、潘四法、朱彩芝、程森林、赵哲权、程良凤等等我的授业老师们。 在“文革”中的万寿寺,也成了小规模批斗会场所。我的父亲在这里被批斗过,就连刚读小学一年级的弟弟,因为不小心将书本上“毛主席去安源”的图像遗失在厕所里,也当着全班同学和全校老师的面“接受”批斗,还要我到场作“领来勿牢”的检讨。在这里,我也被当作“另类”,没有资格加入“红小兵”和“红卫兵”组织,虽在初中两年中,负责学校“红代会”的宣传工作,但从没有过“红卫兵”的身份。 1969年仲秋,范金华在鱼池里捉住一条五六斤重的元宝鱼(即鲤鱼)。当时,曾有人讲,格条鱼捉掉后,看起来万寿寺要败光了。不足五年,万寿寺就影迹无踪了——1974年7月15日,我离开了学校,也就离开了万寿寺,想不到万寿寺很快就被拆毁。从此,万寿寺永远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万寿寺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作为衙前的象征而存在,并至今仍存在于衙前人的心中。透过万寿寺的屡次劫难,可以了解衙前镇从明嘉靖年间直到1974年的历史,更可从中剖析入侵者和作乱者的性情。人类、人性、人情、人缘,人生、人为、人格、人品,任何时候都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命题,也是在任何历史条件下、任何现实环境中,值得人们推究一生并需警示后人的主题。历史映衬现实,而现实同样可以折射历史。物质不灭无生,无生即无新;然,全新也即无遗。 可以说,万寿寺的遭遇,仅仅是衙前人命运史中的一种遗憾。 作者: 宋一良收集整理(全塘镇文体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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