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含经故事集（九）
    证初果的天帝释
    庄春江
    有一次，佛陀在摩竭陀国游化，住在王舍城东边、庵婆罗村北边的毗陀山因陀娑罗窟中。
    这一天，天帝释想起了佛陀，发现佛陀正住在因陀娑罗窟中，于是，就邀集了一群三十三天的天众，以及他的一位名叫“般遮翼”的乐神，一同去见佛陀。一群天众就这样来到了毗陀山，毗陀山因诸天众的群集，而发出了异常的光亮，附近村落的民众不明所以，以为发生了火烧山，十分恐惧。然而，此时的天帝释，却反而怕打扰了佛陀的清修，不敢贸然前往佛陀安住的山洞，只派遣乐神般遮翼先行接近山洞，以弹奏美妙的音乐，想来取悦佛陀，同时作为通报。乐神般遮翼来到了山洞外面，选了一首歌词里有佛、法、僧的歌曲弹唱起来。佛陀知道乐神的来意，表示了愿意见天帝释以及诸天众的善意，于是，天帝释与诸天众就鱼贯地进入山洞，一一向佛陀问讯顶礼。
    天帝释一番闲话过去与佛陀见面的情谊后，佛陀就将话题引入，请天帝释就心中的疑惑发问。于是，天帝释就问道：
    “是什么原因，致使天、人、阿修罗、乾闼婆、罗刹以及其他众生，心中虽然希望能和谐安详，没有敌对怨仇、刀杖相向，无嗔恨心地过日子，然而实际上却都没有办法呢？”
    佛陀说：“是啊，帝释！那是因为众生贪嫉、悭吝的缘故。”
    “是啊，世尊！是啊，善逝！是啊，大仙人！您说的很对，您的回答解除了我先前的疑惑。但，众生为何会有嫉与悭呢？怎样才能无嫉、无悭呢？”
    “帝释！嫉、悭是因为爱憎而起，以爱憎为源。有爱憎时，就有嫉与悭，当爱憎灭时，嫉与悭就消失了。”
    “确实是这样啊，世尊！但众生的爱憎心又是怎样生起来的呢？根源在哪里？怎样才能灭除呢？”
    “帝释！爱憎是因为有欲望，以欲望为源。有欲望时，就有爱憎，当欲望灭时，爱憎就消失了。”
    “确实是这样啊，世尊！但众生的欲望又是怎样生起来的呢？根源在哪里？怎样才能灭除呢？”
    “帝释！欲望是来自于忆想怀念，以忆想怀念为源。有忆想怀念时，就有欲望，当忆想怀念灭时，欲望就消失了。”
    “确实是这样啊，世尊！但众生的忆想怀念又是怎样生起来的呢？根源在哪里？怎样才能灭除呢？”
    “帝释！忆想怀念是因为颠倒妄想，以颠倒妄想为源。当众生胡思妄想时，就会生起忆想怀念，当不再胡思妄想时，忆想怀念就消失了。所以，如果不胡思妄想，就不会忆想怀念；不忆想怀念，就没有欲望；没有欲望，就不会有爱憎；没有爱憎，就不会嫉悭；不会嫉悭，那么一切众生就不会互相伤害了。”
    接着，天帝释又进一步问，用什么方法才能灭除众生的胡思妄想？佛陀教导说，应当对自己的喜、忧、舍；意念、语言、行为与需求保持清明不乱，远离于那些有不良后果的，而多做增长善法的；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认识境界时也一样，应当注意诸根律仪，清楚什么应当远离，什么应当亲近。
    经过佛陀这一番解答，天帝释解决了心中的疑问，不再迷惑、犹豫了，于是有感而发地告诉佛陀说：
    “世尊！爱欲真是众生的病啊！就像致命的肿瘤，也像箭、像刺一样地令众生痛苦不安。爱欲牵引着众生往生，而有种种不同的果报。世尊！上面的疑惑，我曾经请问了许多其他外道、沙门、婆罗门，但都不得要领，直到听闻了世尊的教导，才能明了。这个疑惑已经困扰我很久了，就像一支箭插在我的身上一样令我不安，今天世尊已为我拔除这疑惑之箭了。”于是，天帝释就向佛陀说明这个困惑的原委。原来，三十三天的天众，也一直是期盼着佛陀的出世，但在找不到佛陀以前，他们只是得过且过，尽情地纵欲欢乐罢了，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位有大威德的天子，在他极其美妙的果报处命终时，才带给天帝释极大的震撼：一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时，不禁毛骨悚然，对自己纵情五欲欢乐的生活，生起了忧戚与厌离，于是，只要看到在幽静处禅坐的修行人，便以为是佛陀而前往拜见请教，直到遇见释迦牟尼佛，才得到解决，所以显得十分欢喜。
    “帝释！你以前也曾经这样欢喜过吗？”佛陀问
    “世尊！以前在率领三十三天众大败阿修罗众，战果丰硕时，也曾经这样的欢喜过。但是，那是靠刀杖获得的，间杂着许多结怨、斗争、憎恨与嫉妒，今天的欢喜不一样了，不但完全没有这一些，还可以让我通达觉悟、解脱与涅槃。”
    于是，天帝释在佛陀面前说，我今天已经证得初果，愿当证得二果阿那含。而同行的诸天众，也有许多和天帝释一样，远尘离垢，得法眼净，证入初果。
    按语：
    一、本则故事取材自《中阿含第一三四释问经》、《长阿含第一四释提桓因问经》、《长部第二一帝释所问经》。
    二、三十三天，《中阿含第一三四释问经》、《长部第二一帝释所问经》作“忉利天”。三十三天是义译，忉利天是梵文音译的略称，在印度传说中为欲界六天中的第二天。相传佛陀的母亲摩耶夫人，于命终后生于此天，佛陀曾在僧团成立后第七年夏天，来此天安居，为母说法三个月。
    三、乐神，音译为乾闼婆，在佛教，被归列为“天龙八部”之一，是天帝释属下负责演奏音乐之神。相传他们以香为食，身上也散发出香味，所以也称为寻香神、香神、香音神、乐神、执乐天。“般遮翼”为音译，《中阿含第一三四释问经》、《长部第二一帝释所问经》义译作“五结”、“五髻”。
    四、在印度的传说中，阿修罗众原先是住在须弥山顶的，但被天帝释所领导的三十三天众赶下山，须弥山从此就成为三十三天的国度了，不过，从此三十三天众与阿修罗众之间的战争，就经常不断了，双方都没有好日子过，正应证了佛陀“战胜增怨敌，败苦卧不安”，“胜利以生怨，败者苦难寝”的教说（《杂阿含第一二三六经》、《相应部第三相应第一四经》）。
    五、《杂阿含第四五四经》说：“缘种种想生种种欲”，《增一阿含第三五品第九经》：“欲我知汝本，但以思想生。”（《增一阿含第三三品第三经》、《增一阿含第五一品第三经》亦同）都与本则故事中，佛陀的教说一致。
    六、“嫉悭是因为爱憎而起，以爱憎为源。”爱与憎，表面上看起来是不相同的两回事，但实际上是相同性质的，在我见、我执的指挥下，合意的，就有贪爱，不合意的，就有憎恨、忧愁。
    七、本则故事中，又见佛陀“诸根律仪”的教导，但没有详细的说明。“诸根律仪”，即是“六根律仪”，也就是《杂阿含第二八一经》中说的“六触入处律仪”：遇到合意的，不起贪爱黏着，遇到不合意的，“不畏、不恶、不嫌、不恚”。
    八、在本则故事中，天帝释不断地向佛陀追问：“什么原因？”、“根源在哪里？”、“如何解决？”这正是佛法“四圣谛”中，“集谛”与“道谛”的探索。这样一再地追问，正是彻底解决疑惑的必要过程。只有从多质疑中，才能真正地完成“断疑”，而具备证初果的条件。佛陀对天帝释的追问，没有回避，也没有以“只要‘信’就好”来回答，这正是佛教理性的性格展现。
    摘自《正觉之音》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