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微微的一叹中能包含多少东西啊,或者说,从微微的一叹中可以悟出多少东西来呀。这年轻人觉得这一口微微的叹息里有许多的东西。那一双湛蓝的眼睛,这一晚向他显示了隐蔽着的宝藏,精神的内心的宝藏,非常丰富,比得上罗马所有的胜景。在他从宴会告辞的时候,--是啊,他的神魂被摄走了--被那位小姐摄走了。那位遗孀的家是雕塑家阿尔弗里兹先生拜会得最多的家了。可以看得出来,这不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尽管每次都是她们两人一起谈话,他去必定是为了女儿。人们把她叫做卡拉,她的名字是卡伦?玛莱妮,两个名字联在一起成了卡拉。她很可爱,但是略有点懒散,有人这么说,早晨她总想多在床上躺一会儿。 "她从小就这样习惯了!"母亲说道,"她一直就是个小维纳斯,美丽的小姑娘都容易疲倦。她睡的时间稍微多一些,可是这样一来,她便有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样明亮的眼睛,这两潭海一般蓝的水,这深不可及的平静的水④,里面什么力量没有!年轻人感到了这一点,他牢牢地坐在这深深的海底里。--他说着讲着,妈妈总是问得很生动、很随便,又很莫名其妙,就和第一次会面时一个样。听阿尔弗里兹讲话是一种乐趣。他谈到那不勒斯,谈到维苏威的迁动,还拿些火山爆发的画来给她们看。这位遗孀以前从未听说过或者想过这个。 "老天啊!"她说道,"这不是会喷火的山吗!难道就没有人因此而受害吗?" "整座整座的城都被埋掉呢!"他回答道,"庞贝和赫尔库拉楞姆就被埋掉了!" "可是那些可怜的人,所有这些您都亲眼看到了?"没有,这些图画上的那些喷发我都没有见过。不过,我要拿一张我自己作的素描,让你瞧瞧我自己见过的那次喷发是什么样子。" 于是,他拿出一幅铅笔素描来。一直在聚精会神地看那些强烈色彩的图画的妈妈,看见了那淡素的铅笔素描,她惊叫了起来。 "您看到了喷出来的白色的东西!" 阿尔弗里兹先生对妈妈的尊敬,在很短的时间里消退了。不过,在卡拉的光耀中,他很快明白了,她的母亲是没有色彩意识的。不过就这么一回事罢了。她有最好的,最美丽的,她有卡拉。 阿尔弗里兹和卡拉订婚了,这是极合乎情理的。订婚启事登到了本城的报纸上。妈妈买了三十份,为的是把报上登的启事剪下来,放在信里寄给朋友和相识的人。订了婚的情人很幸福,岳母也算上,她说她就像和曹瓦尔森家联了亲一样。 "您不管怎么说总是继承他的人!" 阿尔弗里兹认为她说了点很漂亮的话。卡拉没有讲什么,不过她的眼睛发光,嘴角上挂着微笑,每个动作都很可爱。她是非常可爱的,这话说多少遍也不算过多。 阿尔弗里兹为卡拉和岳母塑了胸像。她们坐着让他塑,瞧着他怎么用手指来捏,来摆弄那软泥。 "都是为了我们的缘故,"岳母说道,"您才自己动手而没有让您的助手干这些简单的活儿。" "可正是需要我自己用泥来塑出形状来的!"他说道。"是啊,您总是那么特别殷勤!"妈妈说道。卡拉捏了一下他那带泥的手。 他向她们两人展示了创造出来的万物之中所包含的自然的美情,阐明了有生命的东西是如何胜于死的东西,植物如何胜于矿物,动物如何胜于植物,人如何胜于动物,精神和美又如何通过形式展示出来,雕塑家又如何让世上物品的最美的地方展露出来。 卡拉默默无言地坐着,微微地晃动着,品味着他所表达的思想。岳母承认道: "很难明白您所讲的!不过,我在慢慢地体会您的思想。您说得转弯抹角,但是,我得很快弄明白。" 而他却紧跟着美情,美情占据了他,抓住了他,控制着他。卡拉的体态,她的眼神,她的嘴角,甚至从手指的动作中都流露出美情。阿尔弗里兹讲出了这些,他,一位雕塑家,很明白这些,他只谈她,只想着她,两人成了一体。她也这样讲,讲得很多,因为他这样讲,讲得很多。 那是订婚时的情景。现在他们举行婚礼了,身后跟着伴娘,收到了结婚礼品,婚礼的讲词中说到他们。 岳母在新婚夫妇屋里一张桌子的一头,安置了一尊穿着晨衣的曹瓦尔森的半身雕像。他应该是客人,那是她的主意。大家在一起唱歌,祝酒,是一场很热闹的婚礼,是很可爱的一对!"皮格马利翁得到了他的伽拉茜"⑤,有一首歌这么说道。"这真是神话哟!"岳母说道。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