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尚特克勒,这太可怕了,你得提高警惕啊!尽管你下愿相信篱笆那边藏着敌人——我是亲眼看到他的眼睛的——我们也该回牧场去躲一躲才好。 “否则,尚特克勒,我担心在中午前,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就会穿上这件皮袄了。” “你疯了,潘特。”尚特克勒耸了耸肩膀说,“这儿,这个花园是我们的安全地带。我记住了你的话,怎么也不到大路上去,在那里或许会遇上想害我们的那只野兽。谢谢你,潘特,我的美人,感谢你给我这番说明,使我受益不浅。” 随后,尚特克勒就离开了。他走到稍远的一堆厩肥上,想在那里再睡一觉。 虽然尚特克勒认为没有危险,潘特和别的母鸡还是决定回鸡舍去。她们一边叫着,啄着食物,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回去了。只留下公鸡在那里睡觉。 躲在篱笆后面的列那狐清楚地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他觉得这番话很有趣。想到尚特克勒竟用那种办法穿皮袄,他的喉头不禁快活地收缩了几下。 篱笆不太高。他从上面望过去,就可以看到在厩肥上打炖的尚特克勒的几根漂亮的羽毛。 他心里盘算着:敏捷地一跳,也许一下就能扑到公鸡身上,按他梦中的方式把他吃掉。 列那狐后退了几步,目测一下距离,然后一股猛劲跃到空中,噗的一下,却落到了公鸡的身旁。公鸡顿时惊醒,腾空飞起,发出了被宰割般的叫声。 列那狐是惯于花言巧语的: “我的亲爱的表弟,”他说,“真高兴能在这里遇见你!我非常熟悉你的爸爸,他是我爸爸的表兄弟。因此,能和你相识,我真感到荣幸!” 尚特克勒被这几句漂亮话迷惑住了。能说出这样甜言蜜语的人怎么会有恶意呢?显然,他不把列那狐当成梦中遇到的穿赭红色皮袄的那个陌生人了。听了这位新表兄的奉承话,尚特克勒不再想还会遇到什么灾祸了。 “你长得真是漂亮极了,”列那狐一本正经他说,“比你的爸爸还要漂亮。你爸爸当时是鸡埘和饲养场里的明星。可能你还继承了他那百听不厌的歌喉吧?” 尚特克勒轻轻咳了一下,清一清嗓子,想让这位行家听一听。 他尖声地唱了几个音调,列那狐点头表示赞赏。 “对,对,就是这样!”他说。“但是,你能不能也像你爸爸那样歌唱,也就是说,你爸爸认为只有闭上眼睛才能发出最动听的歌声。这很奇怪,是不是?可是正是这一招使人人都惊叹不已。你也能这样做吗?” 啊,潘特,你的明智的忠告真是多余的!难道骄傲和虚荣心一定使人失败吗? 尚特克勒听了列那狐的话便不再犹豫了。他已经完完全全打消了对列那狐的最后一丝疑虑。 他于是闭上眼睛,唱起了他最美的歌。 列那狐乘机下手,扑上去把他擒住了。 潘特在远处看到了这一情景。 她大声叫唤起来。一个女佣人应声跑来,后面又跟了好几个男仆,最后主人也出来了。他责备女佣人大大意,让狐狸抓走了他的最美的公鸡。 可怜的女佣怎么办呢?只能大声呼救了。 于是,一大群人相继赶来,但是没能追上列那狐和他捕获的公鸡。列那狐已经跑出很远,朝着通往森林的大路奔去了。 尚特克勒觉得十分难受,感到自己快要完蛋了。然而他还是鼓起勇气对劫持他的人说: “他们追你来了,难道你不回敬他们一两句话,羞辱他们一番吗? “哎,潘特,我的可怜的潘特,你一定会说,无论如何我将穿上这件皮袄了,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列那狐每走一步,尚特克勒就用悲惨的声调说一句“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于是,列那狐也忽然忍不住骄做地重复起来: “无论如何,对,无论如何,你将穿上这件皮袄他为了夸耀自己的机敏而稍稍松动了一下牙齿。尚特克勒趁这机会连忙挣脱了身子,只留下几根鸡毛在狐狸的嘴巴里。他挣扎着飞到附近一棵大树上。他抖了抖翅膀,摇摇晃晃地喊道: “啊,表兄,你的皮袄的花边真尖硬!我可不愿再跟你做表兄弟了,我也不再唱歌了,而且我以后睡觉时一定要睁着一只眼睛才行!” “而我,”列那狐愤怒他说,“我以后说话时一定要闭着嘴巴才行!” 跑在仆人前头的牧场的猎狗快要追上列那狐了。由于列那狐不准备把他的皮袄再送给猎狗,所以他便溜走了。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列那狐居然上了一只公鸡的当,这对他来说是一次奇耻大辱。 草地上的惨剧 尽管列那狐没有逮住尚特克勒,但是那个花园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那里有自由生活着的一大群公鸡和母鸡。 他怎能忘记那些又肥又嫩的家禽呢?那天因为办事太仓促,所以没有来得及多捞一把。 那里是有足够精美的食品可以带回茂柏渡给艾莫丽娜和他的孩子们享用的。 列那狐思忖着,认为把这么丰富的一个饲养场抛在一边不管,或者只让牧场主受用,未免太可惜了。 另外,他还有个人的原因,那就是要向尚特克勒——那只由于骄做险些儿送命和由于列那狐的骄傲侥幸逃了命的公鸡——进行报复。 他考虑去那里捞一把,但又有些担心:如果他的计谋失败,那些多嘴多舌喋喋不休的母鸡就会到处乱嚷,他的声誉也就扫地了。列那狐想到这里,感到忐忑不安。 但是,不管怎样,必须亲自再到这个乐园去走一趟,不但要为自己的荣誉报仇,而且更需要弄到几顿美味的饭菜,洗刷他上次遭受的耻辱。 一个春天的上午,列那狐走上了通往尚特克勒和潘特住所的大路,准备向他们抛出精心设计的圈套。 当他走到花园旁边时,尚特克勒正栖在篱笆上,向着太阳,向着光明,向着蓝天,向着欢乐的生活,唱着他最美丽最愉快的歌。 他一发现列那狐,这一切欢乐立刻消逝了,好 像葡萄蔓枝上燃烧着的火焰被泼上一桶冷水后立刻熄灭了一样。 他用力扑动翅膀,准备飞下来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时列那狐立刻停住脚步,向他发出最悦耳的声音。这声音阻止了尚特克勒的行动,使他感到又惊又喜。他于是津津有味地倾听起来。 “亲爱的表弟,你为什么要跑呀?”列那狐说,“难道你不信任我了吗?我是你的好亲戚啊! “怎么,你还记着咱俩那天开的那场小小的玩笑吗?啊,我爸爸的话真是一点不差。他曾经对你的爸爸说过,世界上懂得开玩笑的人实在太少了,人们总是把天真无邪的嬉戏看成满怀恶意。 “那天,当我欣赏你的美丽的羽毛和动听的歌喉时,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强烈愿望,想把你介绍给我的亲爱的妻子艾莫丽娜。 “由于我的愿望过于急切,再说你也不是外人,所以就没有很文雅地邀请你。当我正把你小心翼翼地衔在嘴里带回家去时,你却挣脱了我对你的亲戚般的保护和照料。 “啊,尚特克勒,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尚特克勒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这些话,他半信半疑起来。于是难为情地想辩解一下。 “这样的感情冲动我们一点也不习惯,我会误解的。”他说,“而且,也怪我的梦不好,它使我神经过敏,潘特的解说使我更加害怕了。” “好了,”列那狐说,“别提往事了。那些旧时代的令人担心的事情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和平已经确立,人人都不会遭受残杀了。你看,这就是狮子诺勃雷国王用他的爪子签署的法令。 “战争已被废除、我们彼此应当相亲相爱,而不是尔虞我诈了。这是我们伟大的国王的旨意。至于咱俩之间个人的事。尚待克勒,请你相信我,我怀着看到建立普遍和平的喜悦心情,已经忏悔了我的罪孽,而且决心一辈子不再吃肉。禁食、戒斋和祈祷,这将是命运为我规定的今后的生活内容。 “你刚才见到我的时候,我正要到河边去静静地念诵我的经书呢。但是既然路过这里,我就过来把这些好消息告诉你。” “这是真的吗?”尚特克勒轻信了列那狐的话,快活地叫了起来,“有了国王的法令,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进进出出了,可以到远离这个园子的地方去了。这个园子有时像监狱一样,这里的人总是谨小慎微地不让我们走动一步。 “啊,表兄,你真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公鸡用最高的声调叫起来,“潘特!斯波特!柯珀!……” 饲养场里所有的家禽都叽叽喳喳拍着翅膀跑来了。通常,尚特克勒把自己人招到身边,总是有好消息向他们宣布。今天,他要宣布的就是和平的实现和列那狐的改邪归正。 而列那狐呢,他带着安详的、一本正经的神色,手里拿着圣经,已经远远地离去了。 尚特克勒想到他曾经责怪和非难过这么一只好狐狸,心里感到说不出的难过和激动。 一贯小心谨慎的潘特问道:“你能相信他吗,尚特克勒?” 尚特克勒耸了耸肩膀说:“我看到国王的法令了,而且列那狐对天发了誓。我们自由了!可以自由地到外边草地上去了!那里有很多蚯蚓和谷粒,可以改善我们的伙食。来吧,大家都来吧,跟我一起走吧!” 尚特克勒跳到地上。一忽儿,整个鸡群都跟着他走了。 潘特、她的大妹妹斯波特和小妹妹柯珀——只大家最宠爱的又洁白又温柔的小母鸡——走在最后头。 尚特克勒的十四个孩子都在场了,他们中间有年内出生的年轻而漂亮的公鸡和娇嫩的母鸡。他们欢天喜地地走出了园子,去见识那至今为止还是禁区的新世界。他们跳着、飞着、欢乐地叫着。 这时候,列那狐躲在一棵大树背后,装着念经的样子。实际上,他正密切地注视着鸡群的嬉戏。 可悲的命运落在一只小母鸡的身上:她走着走着,走到了离列那狐很近的地方,连一声惊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被捕杀了。 谁也没有发现这一惨剧。不一会儿,这样的惨剧又在尚特克勒的另一个儿子身上发生了,接着是第三个……最后,他的一个女儿又在一秒钟之内被害。 好像命运之神把他们一个个带到这块地方来过早地送死。 突然,尚特克勒和潘特觉得有点异常。尚特克勒叫唤了几下,可是没有能够把全体人员都集中起来。于是他发出了紧急呼吁,这才引起了大家的响应,大母鸡、小母鸡、公鸡和阉鸡都叽叽喳喳扑着翅膀跑来了。 可是队伍中还差好几个人。 列那狐忽然为自己的成功感到骄做和兴奋,被四处飞溅的鲜血所陶醉,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看到这是最最难得的好机会,于是腾身一跃,跳进了被吓坏的鸡群里,三口两口,把草地变成了一个屠宰场。 嘈杂的喧哗声惊动了牧场的主人。他们很快赶到了现场,立即放出看家狗去追击列那狐。 列那狐没等他们追来就最后一口咬死了站在他附近的可怜的柯珀,想把她当作最后一件猎物一起带走。 然而,考虑到他自身的安全,他只咬下了她的一个翅膀。 他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肚子里装了好几只鸡,感到有些沉重,想自己可能逃不脱那些大狗的追捕。正巧,一条奇特的岔路把他引到了一个修道院门前。这个修道院的神父是他的老相识。他看到修道院的门正开着,便急忙逃了进去。不一会,看门人过来关上了大门,列那狐因此得救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