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拿乞丐
白州城新来了个县令姓陈,此人有个癖好,只要稍有空闲,就穿上便服,到大街小巷考察民情。
没过多久,白州城出了个神出鬼没的采花大盗,官府一直未能捉拿归案。这天,陈县令带着几个衙役上街,在城门口看见一排乞丐一溜儿躺着。忽然,他脸色一变,拉住杨捕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瞧见那个饿死鬼没有?”
杨捕头眯着眼一扫,果然发现一群乞丐中有个骨瘦如柴的乞丐,正拿着衣服在捉虱子。
杨捕头点头说瞧见了。陈县令又问:“你瞧瞧他有何不同?”杨捕头瞪大眼,只见别的乞丐捉到虱子,随即便丢进口中,可那饿死鬼捉到虱子,却没有吃,而是恨恨地丢到地上。除此之外,与其他乞丐并无两样。
陈县令微微一笑,吩咐道:“把他带回去,不要声张。”
杨捕头一愣,大人咋对这个饿死鬼感兴趣?但也没多问,带着手下把乞丐抓回了衙门。
陈县令随即升堂,把惊堂木一拍,冲乞丐喝道:“采花贼,你可知罪?还不快从实招来!”此话一出,不单是堂下的乞丐,就连一班手下也都大吃一惊。
乞丐大喊冤枉,哭诉道:“老爷,你要冤枉人也得找个像样的啊!你看我都快饿死了,怎么还能去犯案?”
陈县令喝道:“休要狡辩!已有受害女子认出你来了,你还是快快招了吧!”
那乞丐开头还替自己分辩几句,后来索性闭上嘴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陈县令沉吟半晌,说:“采花一案,你有很大嫌疑,在我没抓到真凶前,先委屈你在此住一段日子了。”
乞丐被带下去后,陈县令招手叫杨捕头过来,细细吩咐:把乞丐关在后院那个闲置的小院子里,多派人手日夜看守。给他新衣新鞋,让他吃好睡好,一日三餐四菜一汤。
杨捕头听罢,心里很不高兴,这陈大人行事,太邪门了!尽管不乐意,可还得照大人的吩咐做。他派人烧了一桶热水,硬把那乞丐剥光,扔进了桶里。洗干净换上新衣裳一看,乞丐居然有了几分人样。然后,他命厨房做好饭菜端到屋里,果然是四菜一汤。杨捕头几个看得眼里冒火,这些伙食他们做公差的还吃不上哩!
杨捕头没好气地朝乞丐喝道:“这是你的,吃吧,别噎死你!”他以为乞丐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谁知乞丐只是瞧了一眼,便把眼光移开,说道:“我不吃,你们还是拿走吧。”
杨捕头一听,火顿时上来了:“好你个采花贼,还真把自己当老爷了!你爱吃不吃,饿死不干我事!”说罢率众人出去,锁上了门。
强迫吃饭
可接下来的几天,那乞丐还是坚决不吃送去的饭菜,只是偶尔喝几口茶,扒拉几口饭。杨捕头十分诧异,这乞丐还真有些与众不同,怪不得陈大人做出如此荒唐怪异的举动。于是,他赶紧找陈大人汇报。
陈县令眉头一皱,说:“他不肯吃,你们不会想办法让他吃吗?去药房找找嘛,有什么药让他吃了想吃饭的。”
这话提醒了杨捕头,他直奔城内最大的药房。那掌柜听他一问,呵呵一笑:“有!但这药却伤人!”
杨捕头把手一挥说:“不管,只要疑犯肯吃饭就行!”
掌柜便拿出一包药给他,笑道:“只需一口,你就是端牛粪上来,他也会给你吃光!”
杨捕头大喜,拿回去煎好,舀了些许混入茶中给乞丐送去,亲眼见乞丐喝了两口后,再命人送来酒菜,接着便偷偷在门外窥探。只见乞丐坐在椅子上,手捂着肚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酒菜,尖尖的喉结一上一下地快速滑动,显然是一副饿狼的模样。
杨捕头心头暗喜:这药果然厉害!可乞丐虽然食欲大动,却没有上前去吃,他紧咬嘴唇,青筋凸起,显然是在拼命抵抗。过了一会儿,他的嘴角竟慢慢流出一丝血来。
杨捕头看得暗暗心惊,这家伙真能忍!又过一阵,乞丐终于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桌前,两只枯柴般的手慢慢伸了出去。杨捕头正高兴呢,却见乞丐猛地怪叫一声,双手一掀,把酒菜全掀翻到地上,接着双脚乱踩,嘴里还嗷嗷大叫着。
杨捕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无可奈何地走了。哪知过了一会儿,一个手下面露喜色地跑来报告:“那饿死鬼吃东西了!”
杨捕头急忙跑去一看,那乞丐正趴在地上,把饭菜抓起来就往嘴里塞,也不怎么咀嚼,嘴巴一闭,咕咚一声,便是一大口吞下肚去。吃到最后,他竟直接把嘴巴凑到地上,像狗舔食一般。
眨眼之间,地上的饭菜便被他吃得一点不剩,比扫过还干净。杨捕头看得目瞪口呆,赶紧去向陈县令报告。
陈县令听了,高兴得连声说道:“好好好,你以后就天天让他喝那种药,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做什么,管他吃个够!”
哪知第二日,那乞丐想必猜到茶中有药,就再也不肯喝茶了。陈县令得知后,叮嘱杨捕头:“他不肯喝,便灌他喝下去!”
于是,杨捕头兴冲冲地率了众人,把乞丐按倒,硬是灌了半壶茶进去。不料,这一回药过头了,那乞丐如疯了一般,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仍不饱,又四处去啃桌椅。杨捕头忙喊人送饭菜来,乞丐一连吃了三日的伙食,这才过瘾,那肚子胀得犹如十月的孕妇一般,煞是惊人。
如此几日,杨捕头如法炮制,日日强迫乞丐喝药吃饭,甚是顺利。
这天,杨捕头来到乞丐房外,忽然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怪声。凑近一瞧,不由大吃一惊。那乞丐刚吃完饭,此时正用手使劲抠着喉咙,然后哗哗哗地往外吐。
杨捕头看得傻了眼,这是何苦啊!他向陈县令一说,陈县令怒了:“以后等他吃完饭,就把他绑在椅子上,派两个人守着,不许他吐掉!”
杨捕头挠挠头皮,只得照办。晚上他给乞丐灌了药,等他狼吞虎咽完毕,便拿了绳索把乞丐绑住,旁边还站着一个捕快,拿刀看护。
惊人变身
第二天早上,待乞丐吃饱喝足,杨捕头正要拿绳索捆住,乞丐忽然摆手道:“且慢!我要去见大人,我认罪了,我便是采花贼。”
杨捕头大喜,带着他去公堂。谁知陈县令一听,冷笑道:“你莫急着认罪,再过两日,真正的采花贼便会落网。”说完,挥手命令将人带回去。
果然过了两日,前阵子作案的采花贼被逮住了,供认不讳。杨捕头急忙问:“真正的采花贼已经归案,把那个乞丐放了吧?”
陈县令仍是不露声色地说:“谁晓得采花贼有几个?还是先关着,老样子,好好招待他。”
杨捕头大为不满,过去一看,乞丐刚吃完一桌酒菜。杨捕头火冒三丈地抖出绳索,想把他捆牢。乞丐却摇头长叹一声:“公爷,别捆了!你们这样做,我虽每日吃好的喝好的,却是生不如死啊!罢了罢了,以后我自己好好吃饭,再也不吐出来了。”
杨捕头一怔,恨恨道:“这样就好,你若再敢耍花招,看我怎么收拾你!”
从此以后,乞丐果然老实了。每天自己喝一口药,然后便风卷残云般大吃一顿。吃饱就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睡醒后,又接着吃。这还不算,他还吃出派头来了,要求吃这样吃那样的。杨捕头他们按陈县令的吩咐,由着他吃。
自打乞丐敞开肚皮吃喝后,三天便长一圈肉,速度十分惊人。如此一月有余,乞丐越活越滋润,像个养尊处优的老爷一般,一身油水。
这天,陈县令率了众手下来到房里,看了一眼乞丐,仰头哈哈大笑。乞丐见了他,却叹了口气,说:“唉,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杨捕头早就厌恶至极,闻言问道:“大人,我们要把他放了吗?”陈县令一笑:“杨捕头,你仔细瞧瞧,看他是否眼熟?”
杨捕头诧异地盯着乞丐那张胖乎乎的脸,经陈县令一说,忽然也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指着乞丐喊道:“莫非你是肥猫?”
“他不是肥猫还能是谁?”陈县令厉声喝道,“肥猫,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衡陽刘大财主灭门惨案是你干的吧?从实招了吧!”说罢一抖手中的画轴,露出一张画像。画中人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活脱脱就是眼前的乞丐。
原来画像上的人乃鼎鼎大名的江湖大盗,绰号肥猫。十年前犯下衡陽刘大财主灭门一案,并连同无数金银财宝一并消失。官府通缉捉拿十年无果,至今尚未结案。陈县令来白州前已接到密报,说肥猫在白州落脚,并极有可能易容改装。陈县令便常常暗中查访,终有发现。
乞丐望了一眼画像,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肚子,长叹一声,说:“不错,我便是肥猫。事到如今,我愿招。只是我不明白,大人是如何发觉我的?”
陈县令大笑道:“肥猫啊肥猫,你为了躲避追捕,竟让自己瘦成一个饿死鬼的模样,这番毅力,可敬可叹!可你扮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扮乞丐呢?乞丐有不吃肉的吗?”
陈县令说,有一次在街上,他刚好看见一户人家在施舍,所有的乞丐都围上去抢食物,唯有一个瘦乞丐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不动。一个丫环以为他饿得动不了,便过去塞给他一个肉包子。哪知这乞丐居然把包子掰开,把肉馅扔掉,而后一口吃掉半个包子,把剩下半个塞进了怀里。陈县令大感奇怪,自此盯上了他。
肥猫听罢,黯然长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话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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