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的来临,让我有了些许回味和心灵的颤栗。关于那个平凡而伟大的老人,我一直不敢去写,我怕我写不出那种平凡的伟大,那种心灵深处的痛。 父亲节这个特殊的日子,让我想起往事,让我静静的思考。回忆总是痛的,这一次回味之后,我会好好的过。我伟大的父亲,在这一次次苍凉的回忆中伴我前行。 父亲是一位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我一直想将这种平凡记述下来,却始终无从下笔。他不像英雄人物那样好描述,他即没有成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又没有立下什么赫赫战功,可父亲的为人处事在我的心目中,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我为有这样慈祥而仁厚的父亲而身感自豪。 淡淡的父女亲情,如山涧清澈的小溪,日复一日地流淌着.......。可我儿时脑海中的父亲的印象却很是模糊。由于父亲的工作性质使的他长年累月不能回家团聚,一年到头最多见一两次。我上学时最怕老师让家长来开会,因我母亲是位不善言谈之人,再加上祖母眼睛看不见,一切重担都压在母亲肩上。她体质也很不好,经常生病。所以每到开家长会几乎都由我的兄长来代替。别人不是爸去参加,就是妈去参加,而我却不能。我那时候很无奈,很难过,但也没办法。 夜深人静的时刻,孤灯下的我将父亲的形象从脑海深处请了出来,慢慢地咀嚼品味,以此作为献给父亲的礼物。 听妈妈讲,小的时候,我总盼着过年,因为过年的时候我就可以见到父亲了。那时候互传信息没有现在方便,只能写信告知。当我听到兄长给母亲念信时,我就特别用心的听,主要是想知道父亲哪一天回来,我好去接他。因为母亲和兄长正忙于备年货和打扫卫生,而我小,又帮不上什么忙,母亲就让我去车站接父亲。可偶尔去车站却接不到父亲。分析原因是:出站的人多,我未看见父亲。更重要的原因是:父亲根本就不知道我来接他。由于未接到父亲,当我回家见到父亲时觉得很惭愧,连叫父亲的声音都降调了,但是心里却非常高兴,终于见到父亲了。 父亲是中等个儿,背微微地驼着,清瘦的脸上被岁月的风霜雕刻满清晰 [script]null[/script] 的沟壑,凝固着艰辛的沧桑,看着他如读一部中国厚重的历史书。父亲是在我未留意的时候,突然间变老了,而我则是从同事的话语中才察觉到的。“你父亲当初带你到秦俑工地时,看着还很年轻,气质也不错,这才过了几年,咋一下子就老了。”我两眼噙满泪水,默然了。 走过而立之年,接近不惑之岁,与父亲的话题越来越多,我常常对他数说成功的喜悦和失败的烦脑,父亲总是微笑着倾听,镇定地分析,满怀信心的鼓励。或许正是得益于和父亲的交谈,我逐渐消除了浮躁,走向了成熟。40多年,在历史的长河里只是短暂的瞬间,可是,在现实的生活中,却是实实在在的分分秒秒,酸甜苦辣的蹉跎岁月。我现已40多岁了经常、尤其是当我很苦脑时候总会冒出这样的念头:父亲这样认真、努力、对任何事情都精益求精,咋会有我这样愚笨的女儿,倘若父亲处在我这样的位置,他该是怎样出色的一个人?我宁愿用我这无用之材去延续父亲的有用之躯。 瀑布选择了悬崖,从此,他便跌宕成了一首奔腾的歌;种子选择了撑裂躯壳,于是,他便成就了生命的绿;父亲选择了考古,于是,他便兢兢业业为之奋斗了一生。 听院子一位姨姨讲:“七十年代初,组织上派我和你父亲还有宝鸡、渭南等地的同志去蒲城发掘金宪公主墓,当时由于正赶上运动(破四旧、立四新),再加上文革正处于中期,社会比较混乱,文物考古工作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影响。金宪公主墓上面有许多大石条,开始时我们人工将石条往上吊,后来才用吊车往上吊,难度很大,可是每次到关键时候,你父亲都会亲自操作。当时你父亲还兼着灶上的事,常常利用休息时间去采购食物。农忙季节民工都回家收庄稼了,工地上工作无法进展时,我们就对桥陵、唐陵、蒲城县周边地区文物点进行调查。当时条件非常差,每去一个文物调查点,全凭两腿跑。你爸实际经验多,工作能力很强,常常关键时刻争着上。那时候虽然很苦,但大家干劲很足。”还有一位姨姨讲:“在文物保护工作中,我们走村串户,跋山涉水,不辞辛苦,有时一天吃不到一顿饭,饥寒交迫,艰难的程度简直难以想象,当时走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后来终于走到了一个小镇上,我们几人买了一只羊,几个人竟然将一只整羊吃掉了。可想当时饿到了什么程度。还有一次,我和你父亲还有其他队友们一起去下放劳动,由于你父亲饭量大,为了节约一点粮食(定额的饭量根本填不饱肚子),就用野菜充饥,由于没注意吃了有毒的野菜,导致中毒,半夜里肚子又痛又胀,难以入睡。队友们不顾天黑路滑,敲开老乡的门,要了些绿豆回来煮后,给你父亲解毒,第二天你父亲终于安然无恙,队友们才松了一口气。” 父亲干一行爱一行,兢兢业业,认真负责。他从事考古发掘、清理、绘图等研究工作,他非常热爱这项工作。他这一干就干了三十多年,经常下工地参加田野发掘工作,收集第一手资料。父亲还利用午休时间,义务为前来参观的人讲解,(因那时秦兵马俑馆正在筹建中,无人讲解)炎热的夏天他不惧,寒冷的冬天他不怕,等他一拨一拨地将参观者送走时,食堂的门早已上了锁。事后我问父亲,你为什么就不知道休息?不说休息吧,最起码将饭吃了再去讲啊。可父亲说:他们都是远道来的,难道让他们都在那等你吃完饭再去讲吗?我被父亲问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善罢甘休。 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急别人所急,处处为他人着想的人。工作上更是如此。不管是组织上分配他干什么,他都会一丝不苟,认真负责,从不向组织上要求什么。就像去世后悼词里写的那样:“三十余年来,屈鸿钧作为我省较早参加文物考古工作的研究者,为我省的文物保护和考古发掘作了大量工作,为陕西文物事业抢救和保护了一批珍贵资料和文物,并对西安市周边古代遗址的分布提供了重要佐证。屈鸿钧考古生崖的最后阶段是在对秦兵马俑坑的发掘和研究中度过的,他竭尽了一名考古工作着的毕生心血,而这项工作的意义是无须用任何语言来描述的。屈鸿钧多年来不但参加了大量的田野考古发掘工作,而且还先后撰写了《秦俑坑发掘记》《陕西宝鸡阳平镇秦墓发掘记》《秦俑陶塑制造工艺探讨》《秦始皇兵马俑陶马、陶俑制作工艺》,他与考古学家袁中一先生合著的《秦代兵马俑》全面介绍了秦代兵马俑的制作工艺及其艺术价值,具有较高的研究水平。他非常热爱田野发掘工作,并且擅长文物修复和绘图,是一位多面手。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求名利、不计报酬、严于律己、廉洁奉公、团结同志、平易近人。”当我听到这些话语,尤其是在当时特别伤心时,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我为我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自豪。 二十出头,父亲成为考古战线上的一名战士,而退休之时,已是白发苍苍的一位老人。在这期间,不变的是生活模式,但转眼间,岁月把一位血气方刚的青年变成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退休后的父亲,不再像以前那样按时起床了,总是醒的很早,起的晚。他彻底放松了,好像要将以前未睡的觉都补回似的。 父亲的一生,勤俭朴实、任劳任怨,对工作兢兢业业,对亲人格外关心,对同事热情大方,他的人生信条是:吃亏是大方向。可死神竟无视这一切,不由分说地将他带进了另一个世界。父亲就这样匆匆地走了,带走了他的坦诚和清白,却没能带走活着的人们和家人的无尽哀痛,以及女儿永远的思念。 我们在缅怀父亲的同时,更缅怀他淡泊名利、甘为人梯的“君子之风”;缅怀他平凡质朴的一生和不平凡的考古生崖;缅怀他为考古事业沤心沥血、默默耕耘的一生。 父亲,安息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