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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辛亥革命时期的陈其美

http://www.newdu.com 2017-11-03 中华文史网 姚 辉 参加讨论

    

     陈其美是辛亥革命时期显赫一时影响巨大的风云人物,又是一位颇有争议迄无定评的历史人物。本文拟以陈其美从事辛亥革命的历史实践,在谋求祖国民主事业中的作为,提出一些看法,就正于专家同仁。
    陈其美(1878—1916),浙江归安(今湖州市)人。清光绪三年丁丑十二月十五日(公元1878年1月17日)生于湖州城内五昌里。父陈延佑,字眷仓,是个秀才,屡试不第,弃儒从商,在钱庄做些文字笔墨事务,家境小康。陈延佑生有三子:长子其业,字勤士,次子其美,字英士;幼子其采,字霭士。
    陈其美从七岁到十四岁,入家塾读书。十五岁那年,其父病故,家境日趋困窘,由亲戚吴小舫介绍,到石门县城(民国为崇德县,今为桐乡县崇福镇)善长当铺做学徒。当铺的升等制度很刻板,只有在上一级职员缺额时,才能升补,陈其美进当铺时,学徒名次排列第十二,过了十多年升到第三,仍然是学徒。他机警、聪敏,有抱负,对当铺生活感到厌烦(据笔者走访湖州陈氏亲族友好谭建丞。李承威、温业勤诸先生提供的材料。)。而当铺外的天地,风云激荡。陈其美从上海来的报纸上,“洞悉世界大事与中国国情”,他“驰书亲友,痛言清廷失政,须人民自图振作,二十年后方能重振国威,洗雪国耻”(何仲萧:《陈英士先生年谱》。)。1902年春,他的弟弟陈其采从日本学成归来,给他带来了时代的讯息。他觉得再也不能局处一隅蹉跎岁月了,“内地见闻囿隘,决易地改业,以扩新知”(何仲萧:《陈英士先生年谱》。)。
    1903年春,廿七岁的陈其美到了上海,在同康泰丝栈任佐理会计,同时,进科学仪器馆的理科传习所学习自然科学知识。在上海住了三年,他又不安其位了,“商贾征逐末利,何补于国家的危亡”!(何仲萧:《陈英士先生年谱》。)于是,决定另辟蹊径,东渡日本留学。
    (一)
    1906年春,陈其美得到了在湖南长沙任新军统带的弟弟陈其采的资助,东渡日本留学(魏伯桢《谈谈陈其美》,据湖州市政协编:《陈英士史料<专辑>》。)。先是进东京的警监学校,学习警察法律,一年后改入东斌学堂,习军事学。这两所学校,都是由孙中山暗中资助,由日人寺尾亨博士出面创办,暗中培植革命军事人才的学校(《陈英士先生纪念集》(台北)第53页。)。1906年冬,加入了同盟会。
    中国同盟会创立于1905年8月。它把我国近代的革命运动,推进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不期年而加盟者逾万人,支部则先后成立于各省。从此革命风潮一日千丈,其进步之速,有出人意表者矣!”(《孙中山选集》1981年版,第201页。)
    在同盟会大发展年代入盟的陈其美,从他1907年写给弟弟陈其采的信中看来,他的革命信念还不很坚定,对清政府还多少抱有希望(该信说:“现在之状态,十分恐惧,惟望内外官吏,对于政治勿徒鹜名,而当务实,则渐渐希望补救党派之猜忌,实最至善。”信中还对清两江总督端方,及一些赴日的提学使,寄以期望。信载《陈英士先生文集》(台北)第9——12页。)。不过有一点对他后来的发展很为重要,那就是“遍交俊杰谋国之士”。陈在东京结识了孙中山、黄兴、宋教仁等著名人士,还结交了一批江浙籍的革命党人,如那时已颇具名望的秋瑾、徐锡麟、竺绍康、张静江、褚辅成等,并介绍蒋志清(即蒋介石)加入同盟会,“每逢星期日,必聚集党中同志,密会一次,筹议革命机务,而以江浙籍党员为多,常与苏玄瑛、张恭、章梓、龚未生、周日宜、庄子盘等,痛谈鞑奴入主中华二百六十余年,如何压迫我汉族,如何丧权失地于列强,无不为之发指”(毛思诚:《民国十五年前之蒋介石》第三编“留学时期”。)。
    1908年春,陈其美回国从事革命活动。大约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他曾北上京津,南行江浙,溯江西赴武汉,曾在汉口筹办过《大陆日报》,在上海办过《中国公报》、《民声丛报》,以后又在于右任办的《民立报》兼访事(即记者),成绩并不显著。
    1909年,陈其美在上海立定脚跟,经过了近三年的辛苦经营,终于打开了局面,从缄默无闻一跃而为蜚声沪上的革命党人。
    陈其美在上海,得力于三方面势力的拥护与支持。
    一是帮会势力,这是陈在上海的特殊环境中,从事秘密活动的得力工具。
    陈其美素以四捷——口齿捷、主意捷、手段捷、行动捷——著称,平生以“冒险为天职”,他是青帮“大”字辈的大头目(青帮是明末清初的秘密会社,它的辈份以“清静道德,文成佛法,仁论智慧,本来无信,元明兴礼”二十字行排辈,到了晚清,二十字排完,又加“大通学悟”四字,“大”字为最高行辈。)。他通过活动,掌握了难以驾驭的帮会势力。如会党头目刘福彪,通过张承□和他们联络感情,“杀雄鸡,喝血酒,歃血为盟,立下字据为兄弟”,使刘福彪表示,“共同生死,驱逐满奴,复兴汉业,以敢死之志,抱必死之念,以报国家”,从而将刘的手下三千多人成为光复上海时的突击力量(冯自由:《革命逸史》第五集,第251页。)。又如大流氓应桂馨(即应夔臣),原是浙江鄞县的暴发户,因为打官司吃了亏,在上海和陈其美结识,为他所用(魏伯桢《谈谈陈其美》,据湖州市政协编:《陈英士史料<专辑>》。)。陈在上海的帮会势力很大,当时“上海的戏院里,茶馆、澡堂里,酒楼、妓院里,无论那个角落里都有他的党羽。所以一辈革命同志无论有什么活动,都要拉他入伙,尤其是辛亥年中部同盟会之成立,大家都要依靠他作台柱子”(全国政协编《文史资料选辑》第四十八辑,页135。)。他在租界里设革命机关,在妓院里联络革命党人,赁居租界马霍路德福里,“阳为纵情声色,以掩饰侦者耳目,外间仅知德福里为游宴之场,而不知为发纵革命决定大计之所在也”(何仲萧:《陈英士先生年谱》。)。
    陈其美利用会党,和同时期许多革命党人所做的并没有什么原则区别,不能对他以“大流氓”定论;但陈对帮会势力只知利用,不加改造,以至后来应夔臣成了暗杀宋教仁的主凶,刘福彪为袁世凯收买,破坏“二次革命”,造成了恶劣的后果,开了游民涉政的恶例,陈是不能辞其咎的。
    二是“联络商团,媾通士绅”,导致民族资产阶级和革命势力结成联盟,成为陈其美进行革命活动的主要支柱。
    上海是我国民族资本主义最为发达的地区。本世纪初以来,上海的民族资本家,日益显示了它的阶级力量,1904年,成立了足以号召全国商界的上海商务总会,1910年成立的上海城厢自治公所,已是管理地方的准政权机构,1911年4月成立的全国商团联合会,训练了一支武装,同年6月建立的中国国民总会,更是半公开的同盟会外围组织,至此,资产阶级实际上已控制了租界外上海的局势。
    资产阶级和革命势力结缘,是在清政府“预备立宪”骗局彻底破产,而革命前途又大有希望的新形势下,通过陈其美等人的积极联络,逐步促成的。
    陈其美在上海活动时,正是清政府搞预备立宪,立宪派人热烈响应,大力活动的时候。在上海,一批江浙名流和实业界巨子成立了江浙预备立宪公会,和全国的立宪派在1909年到1911年1月,发动了三次要求速开国会,成立责任内阁的请愿活动。立宪派的满腔热忱却遭到了清政府的冷遇。1911年5月出笼的责任内阁,实际上成了“皇族内阁”、“预备立宪”的骗局彻底暴露,立宪派幻想破灭,其中的一些人,就转过身来联络革命了。
    陈其美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确定了“联络商团,媾通士绅”的活动方针。他长期从商,熟悉商界,凭借湖州籍和上海商界的社会关系,加上他的灵活的交际手腕,在这方面大见成效,沈缦云、王一亭就是他最早结纳的“新同志”。沈缦云名懋昭,江苏无锡人,上海信成银行协理,他曾在1910年作为上海总商会的代表,参加了第二次、第三次请愿活动,“既入京师,睹朝政腐败,不可挽救,始倾向改革”(王蕴登:《无锡沈缦云先生墓志铭》。)。王一亭名震,号白龙山人,是陈其美同乡,原为日清轮船公司买办,后投资于民族资本企业,在金融、面粉、地产、保险事业中,拥有巨资,是从买办转化为民族资本家上层人物,又是江浙预备立宪公会的董事,通过同乡和长子王孟南的关系,“民元前二年结识陈其美,民元前一年参预中部同盟会活动”(《王震事略》,转引自《历史档案》1981年第3期,第86页。)。另外,在上海的商界闻人,如虞洽卿、叶惠钧、顾馨一、李云书、李厚祁、李厚禧等,均在1910和1911年间成为同盟会员。
    还有一些人,是在武昌起义后转向革命。李平书是其中最有名的。李平书原名安曾,后改名钟钰,上海自治公所总董事兼江南制造局提调,在上海有很高的声誉。陈其美通过沈缦云牵线搭桥,说服李平书和革命合作,对此,李平书在《且顽老人七十自叙》中说:“八月武昌起义,风声所播,咸动于中。南市信成银行主任沈缦云君与陈君(其美)同志,与余为莫逆交,介绍陈君定期相见”(《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第972页。)。“于是订期初八日(10月29日)约陈相见于成都路贞吉里寓所,告以保民宗旨,彼此随时协商,互相尊重主义,避免侵犯。自是每晚集议,沈(缦云)、吴(馨,自治公所副议长)、莫(锡纶,自治公所驻董)、沈(恩孚,自治公所议长)、叶(惠钧,全国商团联合会副会长,同盟会员)、王(一亭)暨议员王引才纳善、警务长穆抒斋湘瑶咸与,而李英石显谟自江宁归,纽惕生永建自欧洲归,亦加入焉。纽、李皆邑南乡优秀,而陈之旧同志(即老同盟会员)也,为先生评述陈之历略,于是先生对陈之信任益深矣”(《通敏先生行状》。)。
    三是恢复了同盟会在上海的活动,建立了同盟会中部总会,把上海和长江中下游的革命势力联结起来,形成了江南革命活动的中枢。
    同盟会在上海早有活动。1905年10月27日,由黄兴主盟吸收蔡元培加入同盟会,并以蔡为同盟会上海分会会长。蔡元培1907年去德国留学,同盟会本部又派高剑公(后改名高旭)任同盟会江苏分会会长,“合上海、江苏两分会为一机关”。因为1907年徐锡麟、秋瑾浙皖起事失败,“清吏照会沪租界当局大索党人,人心为之汹汹,诸同志多他避之”。“自是丁未(1907)至庚戌(1910)之三、四年间,同盟会在上海之党务几完全停顿,长江沿岸各省之革命工作亦无所进展,其后陈其美出而重张旗鼓,始自空言而渐进行实行,而党势为之一振焉”(冯自由:《革命逸史》第二集,第82页。)。陈其美在上海开头也很困难。1909年,上海闸北后马路天宝栈的革命机关,由于叛徒的告密而破坏,陈差点被捕,直到中部同盟会建立,才使上海的革命形势有了新的转机。1911年7月31日(闰六月初六)在上海湖州会馆成立了同盟会中部总会,颁布了章程,选举了陈其美(庶务)、宋教仁(文事)、谭人凤(交通)、潘祖彝(财务)、杨谱森(会计)等五人的领导人选,参加人员包括七个省籍,以后,又在湖北、湖南、江西、安徽、四川等地,设立了分机关(《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第624页。)。
    关于中部同盟会,中外学者意见不一。笔者认为,从它的宗旨到实践,其主流仍是服从同盟会,并对辛亥革命作出了重大贡献的。其一,从肇起的原因看,它是在同盟会领导失控、组织涣散的情况下而创立的。中部同盟会《成立宣言》中指出,它的建立是为了改变“有共同之宗旨,无共同之计划;有切实之人才,无切实之组织”的同盟会现状,“党事者,党人之公责任也。……返沪诸同志迫于情之不能自已,于是有同盟会中部总会之组织。”因此,它的建立不是“毁党”,也不是“造党”,而是“补党”。其二,在组织体系上,仍然“奉东京本部为主体”,表示和总部“同心同德,共造时机”,打开一个新局面。它得到了同盟会实际主持人黄兴的认可和赞许,也为孙中山事后所赞同。它和重建光复会别树一帜是不同的。不能视中部同盟会是脱离“母体”,“要独立于孙中山的意志”。其三,在活动策略上,它以上海为总机关,把上海和武汉、上海和邻近的江浙皖赣的革命联络起来,“由江、浙、皖、赣、鄂、湘、川、陕八省联合大举,各自分途进行,而统属于中部同盟会”(冯自由:《革命逸史》第二集,第88页。)。这是一个复苏革命的大计划,它表现了中部同盟会在实践上改变了同盟会侧重华南的偏颇,是值得肯定的。
    中部同盟会成立后,由于宋教仁、谭人凤经常在外活动,在上海实际上由陈其美主持。通过了陈其美的悉心经营,“会务益振”,“在马霍路德福里一号,设立了总机关,宝昌路十五号为秘制炸弹处,嵩山路十一号为隐藏军火处,打铁浜四十五号、后马路湖州旅馆、万安旅馆等处为招待所,各省盟友随时住宿、联络、会议,革命情绪日益高涨”(《浙江辛亥革命回忆录》续辑,第45页。)。
    综上所述,在辛亥革命准备时期,陈其美在上海,形成了以中部同盟会为核心,以资产阶级势力作为依托,利用会党为工具,这样一个适合上海特殊环境的政治格局;制订了以上海为中心,联络邻省,谋长江中下游的革命胜利,从而影响全国的革命方略。孙中山曾说:“溯陈君之生平,光复以前,奔走革命,……其间慷慨持义,秘密勇进,数濒危殆,凡旧同志类能称述”(《孙中山全集》第三卷388页。)。这些活动,为迎接即将到来的辛亥革命高潮,作了有组织的准备。
    (二)
    1911年11月,陈其美发动上海起义,旋任沪军都督,到次年8月,辞去都督,短短的几个月,是陈其美一生中一个重要的历史阶段。他在民初复杂的政治纷争中,为民主共和做出了重大的贡献,也做了亲痛仇快的憾事。
    第一、确定“上海先动,苏杭应之”的起义部署,底定东南大局。
    武昌起义后,清方组织反扑,武汉战事吃紧,陈其美“日夜与诸同志计划响应事宜。……遂毅然决然定九月十三日(11月3日)起义以为应”,以求:“一举成功,则不特武汉可转危为安,而东南半壁亦可传檄而定也”(《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第148页。)。11月1日,各商团在南市九亩地开大会,举同盟会员李显谟(英石)为上海商团临时总司令,指挥上海起义。是日夜,陈其美同李平书、钮永建、叶惠钧等人集议决定“上海先动,苏杭应之”的行动方案。2日,陈其美和光复会的李燮和约会于民声报社,采取协调行动。8日上午十一时,民军光复闸北。午后四时,占领上海县城。上海道台刘燕翼、上海县令田荣宝逃往租界。光复上海最激烈的争夺在攻制造局,陈其美曾组织了二次进攻,未克,他只身入内劝降被拘。李平书、王一亭、沈缦云、李燮和等急调商团、巡警、民军漏夜攻打,次日凌晨四时攻克。4日,上海全部光复。
    上海光复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杭州。上海同盟会和光复会均派了敢死队支援杭州。4日晚,杭州的新军两标(团)发动起义,攻下了抚署,俘巡抚增韫,旋成立浙江军政府,举立宪派汤寿潜为都督。
    上海光复,也震动苏州。上海赴苏州的革命党人加紧了活动,在逼人形势下,江苏巡抚程德全于5日宣布独立,在抚署衙门前挂上了“中华民国军政府江苏都督府”的新招牌。
    革命党人加速了夺取南京的部署。当时南京的两江总督张人骏,和江宁将军铁良把原驻浦口的张勋巡防营调驻城内,纠集二万余人,负隅顽抗。陈其美和苏、浙军政府筹商,调集苏军、浙军、镇军、济军、沪军等,组织江浙联军,请徐绍祯任总司令。徐绍祯要求上海方面支援筹饷现银六万元。沈缦云当场取出信成银行本票二万元,并应诺余款次日兑现。陈其美发布了二则《檄南京文》,历诉清朝封建专制的种种罪行,表示“本军政分府拟上溯长江,恢复江宁,克日会合武汉皖浙光复军,共伸天讨。诛锄野蛮之满政府,建立共和之新国家”(《陈英士先生文集》(台北)第84页。)。江浙联军经过激战,于12月2日攻克江宁。
    实践证明,“上海先动,苏杭应之”的部署是正确的。孙中山表彰陈其美的功绩说:时响应之最有力而影响于全国最大者,厥为上海。陈英士在此积极进行,故汉口一失,英士则能取上海以抵之,由上海乃能窥取南京。故汉阳一失,吾党又得南京以抵之,革命之大局因以益振。则上海英士一木之支者,较他省尤多也”(《孙中山选集》1981年版,第208页。)。
    第二、建立全国第一个以革命党人为主体的地方政权。
    3号清晨,陈其美就用军政府公牍的隆重形式,礼邀李平书任民政总长,并由李出面劝驾,敦请外交名流伍廷芳为外交总长,沈缦云也于同时受财政总长。说明了陈其美在领导上海起义的同时,已在具体部署政权的人选问题。
    6号下午,在上海海防厅召开会议推举都督。会议由李平书主持,陈其美没有出席。关于陈其美任督说法不一。一说是由同盟会员朱少屏在会上极力推举的;二说原来并没有推陈出任都督,是会党头目刘福彪掏枪逼成的;三说是有人在会上用炸弹胁众而产生的。于是产生了陈其美“窃取”或“篡夺”都督的传说。我认为陈其美任督是名正势顺的。一,根据同盟会设立军政府条件第一条规定:“各处国民军,每军立一都督,以起义之首领任之”(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辛亥革命》(二)第16页。)。陈其美是中部同盟会在上海的负责人,又是光复上海的领导人,故同盟会“上海各同志…众以上海地方冲要,必须推一统率军政之人,担任沪军都督,方能应付。其人选问题,众均推陈”(《中国国民党史稿》第三篇(乙)“上海光复”。)。二、从当时上海的客观形势看,也非陈莫属。陈在上海起义中,“最为出力,经营惨淡,出入险地,力任劳瘁,众士归心”(《民立报》1911年11月7日。)。三,也应指出,陈在排斥光复会成员进沪军都督府问题上,做了手脚。光复会实际主持人李燮和,在上海光复前,做了大量的工作;上海光复是两会良好的合作的结果。但在举督会议时,却把光复会排斥于外,(只有一人临时闻讯参加),据说在会上连李燮和的名字都不敢提(全国政协编《辛亥革命回忆录》第四集,第811页。)。陈其美在革命队伍中,划圈圈,搞宗派,为同盟、光复两会的团结,留下了阴影,尽管如此,说陈“窃督”,是不合实际的。
    陈其美拟订了《沪军都督府条例》组织军政府。都督府下设司令、参谋、军务三部,陈兼任司令部长,黄郛任参谋部长,钮永建、李显谟任正副军务部长。上述三部“均直辖于都督,受都督之指挥命令,执行主管事务”。都督府还配置有外交总长伍廷芳,民政总长李平书,财政总长沈缦云,交通部长王一亭,海军部长毛仲芳。上述人选,伍廷芳、李平书是赞成共和的社会名流,其余都是同盟会员。这是全国唯一没有立宪派插足其间的政权,是同盟会得心应手的有力工具。
    第三、沪军都督府的革命措置。
    沪军都督府是在辛亥革命进程中,从上海的特殊条件出发,为了实施同盟会纲领的需要而建立的。在政治上坚持反清革命,创建共和;在军事上,策动长江下游各省的起义,声援武汉,并积极筹备北伐,以期最后结束封建专制,实现全国共和;在经济上,一切苛税,尽行豁免,采取了保护工商政策。
    据《陈英士文集》,陈在任沪军都督期间共发文牍101件,大致分类,其中宣言、通告等综合性政见的约10件,军事方面有23件,整顿社会秩序、改变社会风貌(如戒赌、禁烟、缉匪、剪辫等)占12件,经济政策方面(如安定工商,豁免苛税,筹建中华银行等)占17件,整顿机关6件,就全国或邻省重大事件,(如援宁,南北和议,筹建全国临时政府等)发表政见,占29件,其它4件,这些文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沪军都督府是贯彻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的革命宗旨,证明了这个政权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性质。尤为值得注意的是,并没有发现陈其美发布过取缔和镇压工农的文件。
    第四、积极推动筹建全国临时政府。
    “沪军都督府成立后,有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陈其美联络程德全、汤寿潜等召开十三省区代表会议,在爱俪园开会,倡议组织临时政府,推黄兴为大元帅,黎元洪副之,……这已是组织临时政府的先声。第二件事,是孙中山先生回到上海,直到赴宁就临时总统为止,一切招待皆由沪军都督负责”(全国政协编《辛亥革命回忆录》第四集,第811页。)。
    建立资产阶级共和国,是同盟会奋斗不懈的宗旨;武昌起义后,有十七省相继独立,筹建全国政权,是形势发展的需要。11月上旬,湖北以首义之区,通电各省派代表赴武昌集会,筹组临时政府。于此稍后,沪督陈其美、苏督程德全、浙督汤寿潜联合创议,由陈其美通电各省代表来沪集会。应邀而到的有苏、浙、鲁、闽、湘、镇江、上海等七处代表,成立了一个“各省都督府联合会”,为临时政府、国会的准备。这样,筹组临时政府,出现了武昌、上海两个中心。武昌方面坚持要各省代表去武昌开会。当十一省代表到武昌的时候。正好汉阳失守,代表只得在汉口英租界顺昌洋行匆匆开会,推举了议长,通过了《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组织大纲》,议定临时政府未成立前,由湖北军政府代行中央职权。正在武汉危机时。上海却大有转机。南京攻克,在鄂与沪的各省代表会议均议决南京为未来的中央临时政府所在地。上海方面推举黄兴为大元帅,黎元洪为副,由大元帅筹组临时政府。工作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其间陈其美的作用,一是坚决主张临时政府应“仿美国独立后第一、二次会议,为临时政府或临时国会之准备”(《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第753页。)。实际上是坚持了同盟会“建立民国”的指导思想。二是坚持由黄兴任大元帅。“以为舍克强先生外,无足当此者”(《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第973页。)。由于各方面因素的牵掣,黄兴不愿去南京组织政府,黎元洪又在武汉不来南京,临时政府一时难产。
    孙中山从国外归来,使临时政府的成立有了决定性的转机。12月25日晨,孙中山到达上海,陈其美组织了盛大欢迎,并在宝昌路408号安置了行邸;第二天,黄兴、汪精卫、宋教仁、居正、陈其美等民党要人,决定先期分别向各省代表示意,选举孙中山为临时大总统;是日夜,在中山寓所集会,讨论组织临时政府方案。12月29日,在南京的十七省代表(以每省一票),孙中山以十六票当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南京临时政府的诞生,结束了清朝的封建专制统治,同时也结束了二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同盟会多年来为之奋斗的目标,得以实现。
    第五、维护沪军都督府领导权的斗争。
    沪军都督府从建立到撤消,其间充满着剧烈的斗争。陈其美辞职凡八次,重大的斗争有三次。第一次在沪军都督府建立不久,立宪党人唐文治、赵凤昌、沈恩孚等十三人向陈其美提出,“上海亦苏省之部分,若行政亦经分立,殊与全省统一有碍”(《陈英士先生文集》(台北)第14页。)。陈其美作了驳斥,指出“都督之设,非原官制,非关地域,但由革命事实发生此特设之官,且以战事方殷,急宜策应,得借此沪滨一隅为海陆交通要塞地,军需饷械所自出,以扶大局,以系人心”(《陈英士先生文集》(台北)第113页。)。肯定了都督府的设置,是出于革命的需要,不存在“统一有碍”的问题。第二次是在南京临时政府成立,清帝退位,袁世凯正节节向革命势力进攻之时,上海的立宪党人说陈“恋栈”,要求撤消沪军督府。这场存废之争,谭人凤点出了要害,他在给孙中山、黄兴的信中指出,“沪督去留,颇滋物议,实则一言可决,南北起义,各都督依吾党夙定之革命方略,当然设置,即为军政府时期之法律规定,自非大局敉平,断无解兵之理”。并且强硬地提出,“政府委任,皆不容他人妄议,有敢动摇之者,义军共击之”(《民立报》1912年3月1日。)。孙中山也两次发电挽留。事态被压了下来,第三次是在1912年6、7月间,这次是由袁世凯示意议员直接向陈发难,公然指斥“陈其美盘踞沪上,拥兵自雄,军政府应撤不撤,梗国家之统一,……横施构乱,动摇国本,国贼民仇,不诛何待”(《陈英士先生文集》(台北)第117页。)。这时的形势已大非昔比了。孙中山让位于袁世凯,黄兴取消了南京留守府,主动裁撤了近三十万的南方军队,同盟会内部已不复有当年的革命气概了,但陈其美还是作了回击,他针对“拥兵自雄”的责难,回答说,“其美一革命党员,本无兵柄,所以忽然而有兵者,亦由革命事实上发生,固非有人予之……其美以精神为主宰,以事实为依归,以国家之利害为前提,以同胞之祸福为准的,故兵可忽然而有,亦可忽然而无。若夫都督之称,亦仍由革命事业而发生者,既非赵孟之所贵,自非赵孟所能贱”(《陈英士先生文集》(台北)第48页。)。随后陈其美发表了辞职通电,解职宣言,于1912年7月31日自动离职。这是继孙中山让位,黄兴放弃南京留守府后,革命势力削弱的又一事件。
    第六、制造“陶案”,千古憾事。
    1912年1月14日凌晨二点,光复会巨子陶成章在上海法租界广慈医院,惨遭杀害。制造“陶案”的主谋是陈其美,具体策划者是蒋介石。“陶案”的后果是严重的。在当时,导致了两个革命团体的水火之势,削弱了革命力量。在以后一个时期里,光复会中人及其后辈,对陈其美、蒋介石,表示深恶痛绝,这是可以理解的。采取极端手段,对付同一营垒中的不同政见者,正是资产阶级极端利己性、排他性的反映。
    综观陈其美在辛亥革命时期的作为,就其主要方面来看,不失为是一位服膺孙中山,听命同盟会,有所建树的资产阶级革命家。诚如孙中山所说:“英士忠于革命主义,任事勇锐,百折不回,为民党不可多得之人”(《孙中山全集》第三卷291页。)。国内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对他评价有欠公正,似应重新认识,重作评价。我们既不能无视他的功劳而暗暗不彰,也不能以“不能苛求”而宽宥其谬误,关键是还其历史以本来面目,吸取应有的经验教训,以中得到借鉴。本文的旨趣就在于此。
    【资料来源:《浙江学刊》1986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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