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自然科技手段的引入,越来越多的新技术、新理论和新方法逐渐渗透到考古学资料获取和研究当中,但很多地区在田野考古发掘的过程中,科学的先进技术和手段并未得到普及。主要因为一是我们的知识储备没有紧跟学术发展的前沿;二是缺少引入自然科技手段的理念,导致材料信息的采集数据少;三是在思想上不知道要解决什么问题。正如陈星灿先生在《考古发掘与历史复原》所言:“发掘什么、描述什么、解释什么、复原什么、用什么手段发掘甚至谁来发掘和解释,看似简单,其实却不单纯是考古学家自己的事情,而同考古学家所处的时代及其社会思潮,他的文化背景、知识背景和个人能力息息相关”。笔者并不推崇“唯科技论”,也不认为科技能解决考古中的一切问题,但科技手段可以为考古提供很多肉眼或人文学科无法获得的客观材料信息。科技手段的运用则需要田野考古发掘过程中精细化的操作和管理,只有这样精细化的操作才能获取丰富的历史材料信息。 考古精细化的基础 中国考古学属于历史范畴,最终要研究古代历史社会中的一切,即通过考古学科的学科体系来客观呈现已经消失的古代历史社会。如何获知掩埋在地层中人类和自然遗留下来的残缺不全的材料信息?这是每个考古人都关心的问题,一旦最大限度地获得材料信息,那么就可能最大限度地反映古代历史。掩埋在地下单个的遗存素材分别代表着小系统,小系统之间形成有机的联系,构成一个系统群,形成一个聚落系统。聚落系统之间又可以组成聚落群系统,最后形成一个大的文化系统。正如张光直先生在《论中国文明的起源》一文中说:“局部特点相加之和并不等于整体特征,而必须把它们始终作为整个系统的相互依存的组成部分来加以研究……要理解一个系统,特别是像社会这样的复杂的大系统的整体特征,就必须剖析这个系统的结构和作用机制,也就是分析大系统是由哪些子系统组成,这些子系统之间又是怎样相互作用、相互调节的。”许宏在《前景蠡测:呼唤精细化的背景关系研究》中说:“以聚落和最小的聚落组群为起点,在人地关系的视角下,进行缜密的个案分析,进而扩展至区域乃至区域间的地域整合,方能描绘出新时代的社会考古学画卷。”那么我们反推一下系统组成,把文化逐级细分,文化→聚落群→聚落→要素→单元→单位等。把文化逐级拆分,进行精细化研究,形成微观考古。例如一个比较完整的聚落遗址,包含居住址、道路、城或壕、农田、生态系统、资源域等。这些要素经过漫长历史的变迁掩埋之后,材料信息变的碎片化,碎片化的信息提取则需要精细化的操作。 目前考古团队构成不是单纯的考古学或历史学背景的人员,而是引入了很多自然科学背景的专家。这样就形成了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相互协同作战的团队。现在除人员构成上更加科学合理之外,野外考古发掘的设备也不断科技化和规范化,比如移动考古车的出现。综合考虑,材料信息的系统化、考古团队的合理化以及考古设备的科技化导致目前考古具备了考古精细化操作和管理的基础。 考古为什么要精细化 如何获取物质遗存内在的历史材料信息,除依靠基本的考古手段外,还要依赖科技手段。这就涉及冶金考古、陶瓷科技考古、古建筑、农业考古、植物考古等。冶金考古可以获知金属的成分、铸造技术、矿料开采和来源、金属制品的来源、考古文化的传播与交流等。陶瓷科技考古的作用基本同冶金考古,也是获取陶瓷技术、制品来源、文化传播和交流等。考古搜集的植物信息除可以测年外,也可以利用植物考古手段分析人类食谱、农业起源、古环境复原和社会复杂化等。搜集的动物信息可以分析家畜起源与传播、家畜饲养方式、人类食谱、生业策略、与动物饲养相关的社会复杂化、城市化研究等。搜集的人骨则可以研究人类性别、年龄、人种、人类起源、病理和生活史等。考古发掘中房址的地面可以通过地层切片分析房屋使用时间和人类活动痕迹,进而划分房屋单元功能。道路也可以通过地层切片技术来分析道路上行走的动物种类(包括人类)。 总之,这些历史材料信息都是精细化的操作和管理得以获取,离不开科技手段的引入。陈淳在《谈考古科技与科学考古学》一文中说:“科技方法在考古学中的应用已经涉及到各个探索领域,这些不同领域的研究只是一组方法中的一部分,获得的信息需要解读与整合,以求重建人类历史发展的具体场景和过程。”现在的考古学需要通过微观考古观察获得宏观的历史信息,全方位积累历史信息之后才能构建系统格局,最终研究古代社会。通过精细化的操作和管理获取各种历史材料信息之后要做系统化的处理,进而得到宏观考古的认识和结论。 什么是考古精细化 “精细化”是相对于“粗放式”而言的,上个世纪的考古多是“粗放式”的获取历史材料信息,获得资料不够完整。而今,考古则需要精细化的操作,更需要精细化的管理。精细化管理是一种理念,一种文化。它是源于20 世纪50 年代日本的一种企业管理理念,它是社会分工的精细化,以及服务质量的精细化对现代管理的必然要求,是建立在常规管理的基础上,并将常规管理引向深入的基本思想和管理模式,是一种以最大限度地减少管理所占用的资源和降低管理成本为主要目标的管理方式。科学化管理有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规范化,第二层次是精细化,第三个层次是个性化。其中精细化要求“八化”:细化、量化、流程化、协同化、模板化、标准化、实证化和严格化。目前考古正沿着精细化的操作和管理方向前行。许宏说:“精细化的背景关系(context)研究,可以理解为对存在于时空框架内的遗存及其关联性的深度把握。这应是学科今后的一个重要路向。” 现在考古研究的内容越来越细化,行业规范也越来越标准化,如《考古发掘电子审批系统(2.0 版)》正式运行,还有国家文物局拟将出台的《考古勘探工作规范》《田野考古发掘数字化记录与管理系统建设技术总体规范》《考古工地装备设施规范与要求》等,都是标准化、严格化的体现。所做的考古精细化的操作和管理目的是最大限度地获取历史材料信息,真实客观地研究古代历史。 考古精细化操作需要多学科科技手段的支持和帮助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目前实验室考古就是考古精细化操作的直接体现。它是近年来考古发掘精细化,兼具发掘、检测、保护和研究的理念下,出现的一种新的考古发掘形式。杜金鹏在《实验室考古导论》中说“: 我们把考古专家与文物保护专家相互协作,运用多种科技手段在室内开展古代文化遗存的发掘清理,根据相关检测分析结果及时实施文物保护,通过对相关遗迹遗物的现场观察、分析、实验,探索古代人类活动及科学技术等问题的考古活动,称为实验室考古。”其中也强调“协同化”。多学科的引入使考古学更加科学化,更加客观地认识和研究古代历史。迈克尔·史密斯、周南等著的《作为社会科学的考古学》中叙述:“分析手段的进步,特别是来自物理学和化学领域日益复杂的技术方法和应用,使得详细重建过去的许多经济现象成为可能。” 考古学在研究古代历史社会中难以独挑大梁,凭一己自力无法复原古代历史社会的真实面貌,必须依靠多学科的相互合作,共同进步。古代历史社会本身就是由多学科所组成的一个有机体,而我们要想了解过去,必然要采用多学科的手段来研究。考古学则充当着领头羊的角色,借助多学科的手段,寻求合理的阐释范式研究古代社会。就如一个乐团,由指挥和众多演奏者组成。考古学相当于乐团指挥,充当着灵魂人物的角色,而众多演奏者相当于多学科的科技手段。只有乐队指挥的存在才能使乐团发挥最大的作用,只有考古学存在才能负担起总领全局的责任。也正如马萧林所言:“考古学如同医生借用多种仪器给病人做诊断一样,利用多学科的科技手段研究古代社会。”也如保罗·巴恩所言:“考古学变得像一块海绵,浸泡在各个学科组成的整个海洋中,不断吸收各种理论观念和技术的片段。” 考古在进行精细化操作和管理,并结合科技手段来获取历史材料之余,一定要提高自身阐释古代社会的理论水平,这样才能使考古学真正成为一门科学考古学。(作者单位: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原文刊于:《中国文物报》2017年1月27日7版) (责编:李来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