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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0—3800年之前，“早期文明版”的逐鹿中原上演，最后，二里头人建立了一个繁盛而强大的早期国家，并向四面八方辐射其影响力。因此，这里被认为是“最早的中国”。  《保训》与何尊：寻觅天地之中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冯时，新近发表了一篇名为《〈保训〉故事与地中之变迁》的论文。文中有这样的观点：清华简《保训》所述的早期地中乃由传说中的舜所测得，地在历山，当今河南濮阳一带；晚期地中则由商祖上甲微测得，地在河洛有易之地，当今河南嵩山、洛水一带。这种以嵩山为地中的认识世代传承，嵩山成为古人固守不移的天地之中。 这段由文王讲述的故事，是有关地中变迁的珍贵史料。而同样是出自周代的一篇青铜器上的铭文，也将天地之中锁定在了嵩山、洛水。 1963年，西周早期重要的青铜器何尊出土于陕西宝鸡。何尊铭文中出现的“宅兹中国”，是目前有关“中国”的最早表述。这段铭文讲述的是一段故事，周成王继承其父周武王的遗志，在洛阳营建东都。周成王追述周武王克商之后祭告上天的话：“余其宅兹中国，自之薛（乂）民”，意为让我安顿在“中国”这个地方，在天下的中心建都，在这里统治天下万民。 上甲微、文王、武王，似乎都在追随前人居于天地之中以统御万方的脚步。商周两代人所谓的“中国”，被越来越多的学者解读为山环水绕又四通八达的洛阳盆地。而地处这一盆地的二里头在3000多年前成为都邑，显然是经过了精心选址。 2005年，环境考古学研究者、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周昆叔提出了“嵩山文化圈”的概念。而二里头遗址，就位于嵩山这一“大地的轴心”的西北方向不远处。 美国达慕斯学院教授艾兰写道，“中”的思想在中国历史中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我们很容易就可以假设，这种思想在中华文明中具有独一无二的重要性。要实现统治，君主必须处于中心。也正是在天地之中，君主可以通过祭祀实现与“上帝”的沟通。 她还认为，位于今河南省的嵩山，一直到汉代都被视作大地的中心，是五岳之中。嵩山地处中华文化形成的核心地带，因此它在宗教仪式上的重要地位应该可以追溯到商代以前。二里头遗址，作为中国第一个疆域国家的中心，正是位于嵩山脚下偃师县的平原上。 从“满天星斗”到“月明星稀” 特殊的地理位置并不足以说明一切问题，二里头能够成为“最早的中国”，还有许多“软件”和“硬件”方面的优越条件。 在二里头之前，文明的天空曾经像苏秉琦先生描述的那样“满天星斗”。而二里头出现的时刻，多元时代已开始走向一体，二里头的登场，恰逢华夏文明史发展的特殊机缘，也确立了此后中原地区长期领先的地位。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许宏告诉记者，整个东亚大陆从没有中心、没有核心文化的“满天星斗”，过渡到出现一个高度发达的核心文化的“月明星稀”，二里头正好处于这一节点上。二里头的价值不在于最早也不在于最大，而是在这个从多元到一体的历史转折点上。 当时的二里头都邑像是一座吸纳四方材料的大熔炉，各种文明的因素在此熔铸、升华，淬炼出在文明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各种“产品”。中国最早的宫城——最早的“紫禁城”、中国最早的“井”字形大道即城市主干道网、中国最早的中轴线布局的宫室建筑群、中国最早的车辙、中国最早的官营手工作坊区、中国最早的铸铜作坊和绿松石器制造作坊、中国最早的青铜礼器群等先后脱颖而出。各种陶器、玉器、卜骨、嵌有绿松石的铜牌、绿松石龙形器、武器等，也渐次从中出土。中国的宫殿宗庙制度、青铜礼器和玉礼器制度、占卜制度等，许多都可以追溯到二里头遗址。 多学科的研究，为我们勾勒出了作为都邑的二里头的生动画面：当时的气候温暖湿润，二里头的居民在土质肥沃、距离邙山不远、濒临伊洛河的二级阶地上建立了居住地。当时的人健康情况似乎很好，可能存在人口流动的现象；可持续发展的多品种的农业生产，已经成为社会稳定的基础，多品种的家畜饲养保证了肉食来源；当时的专业化分工明确，已能够做到依据石器的功能特征选择合适的石材制作石器；陶器制作的规模化生产进一步稳定，出现专门用于礼制或贵族专用的陶器生产部门；获取制作铜器资源的产业链已经形成，制作铜器和玉器的专门性技术更加完善，可以对产品进行规模化生产，这些产品应为贵族专用；出现具备规范化特征的制骨技术等。以上这些均为早期国家在二里头的形成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二里头人是“文明的孩子”，既是文明成果的创造者，又是文明成果的传播者。近年来在各地出土的多种文物，都能发现二里头的影响，从中，作为文明中心的二里头都邑，其“软实力”可见一斑。 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铜牌、陶盉、玉璋，都能够在二里头遗址找到相似的器物，类似的铜牌甚至被采集于甘肃天水，足见它们与二里头文化之间的密切关系。对于这些共同的文化因素，考古学家确信，二里头文化是源，其他文化是流。正是由于二里头的强大与领先，形成了一种推崇、模仿它的“时尚热潮”。源自海岱地区的玉璋等通过二里头都邑向外扩散，从其扩展、分布范围，已能窥到中国空间范围的最早雏形。二里头都邑，正像是一轮满月，将光华洒到广阔的大地上。 二里头的影响不仅在当时，而且在后世：正是延续着二里头都邑所开拓出的文明路线，商、周两代，渐次登上历史舞台，将青铜时代的“中国故事”推向一个接一个的高峰。(原文刊于《中国社会科学报》2015年7月3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