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在保留严肃的求真务实的学术特性的同时,还需要有公共性与大众化,适应时代的需求,历史学家有责任为社会提供优秀的普及类读物。 “史学危机”真正表现在职业危机上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史学界出现“史学危机”。首先是80年代中期史学界有过“史学危机”的讨论,随后,愿意研究历史的人减少,历史书籍的读者也在减少,似乎历史很边缘、很冷。其实这是表面现象,“史学危机”一定程度上是学术反思的产物,“危机”意味着“转机”,在一定程度上印证着经济与社会的变化。 那场“史学危机”的讨论,根本上来说是不满教条主义,历史学思考理论方法的出路。本来“文革”结束,伴随“科学的春天”到来,也出现了学术的春天,但仍然不出“五朵金花”等老问题的范畴,乍暖还寒。随着思想解放,人们既不满意为经典理论做注脚式的诠释性研究,也不满意“回到乾嘉”的逃避现实的纯考证工作,希望摆脱禁锢,别开天地。历史研究需要从社会文化的视角,揭示社会的精神面貌。文化史的研究从1984年起进入高潮,其理论基础是文化学,而文化学立足于文化人类学,文化史的研究必然把文化人类学的研究内容收入视野,探讨作为人民大众文化的生活方式。而我国长期重视生产方式的研究,对于生活方式探讨不够,于是以生活方式、社会生活为特征的社会史便被提出来。伴随“史学危机”的讨论是文化史、社会史的应运而生,有学者称文化史、社会史是改革开放后史学界出现的两朵奇葩。思想解放也带来史学理论的繁荣。 其实“史学危机”真正表现在职业的危机上。恢复高考之初,在文科考生中,历史学曾取分名列前茅,人们厌倦了“文革”的极左理论,感到研究历史相对客观,学术性强。但是,很快发现,随着国家将经济建设作为中心,历史学远离现实,被边缘化。在政府推出“211”加大对高校投入之前,高校经费严重短缺。随着“创收热”的经商下海,很多学科的人富起来了,而搞历史的走投无路,记得当年奖金是零、没有出差费的日子都有过。这样的历史学家自然失去吸引力,史学不危机才怪了。 关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历史书的图书市场,我感到80年代图书种类较少,书价较低,学术书发行量较大,历史书还有市场。90年代出书难问题突出,可能关键是随着市场化,出书要补贴,书价上涨,读书人太穷,导致历史书市场萎缩。当然也有历史书的选题与叙述方式问题,题目陈旧与阅读性差的书卖书难。记得黄仁宇《万历十五年》1982年出版,我立即买来阅读,被深深吸引。这样的书就不会遇到市场危机。 “历史热”中也有隐忧 近些年来,出现了“历史热”。先是央视有关历史题材的《百家讲坛》把历史话题讲得引人入胜,接着出版讲稿,如《明亡清兴六十年》、《品三国》、《于丹〈论语〉心得》等书印数高达几十万册,类似的书柏杨版的《品三国》、《明朝那些事儿》等也一起热销,历史题材的电视剧《康熙王朝》、《汉武大帝》、《大明王朝》、《贞观长歌》,吸引了历史学家和普通百姓的眼球。历史类影视、图书市场一时繁荣。 如何看待这一现象?首先分几个层面来看,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有宏大场面的历史正剧向来为人重视,如果艺术性也很突出,就更受人青睐。看这类影视作品,除了休闲娱乐之外,主要是接受知识,对于普及历史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以百家讲坛为主的讲座、图书,走的也是普及路线,更有说书的味道。《明朝那些事儿》等属于民间写史,吸引人是追求的目标。总的来说,这些热销的图书、影视,创作比较考虑受众,面向市场,面向具有一般文化的人。我感觉这类作品兼有普及知识与娱乐大众的特色。不过,目前的历史热的作品中,还没有达到《万历十五年》那样的境界,有待改善之处还有。 时下的历史热实际上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并不是真正的学术复兴,诸多的作者中只有个别属于专家,多是客串,综合与演义不少,独创不够,难以推动历史学的实质性进步。但是普及也很重要,满足趣味后,人们会有更专业的知识需求,对于历史学的发展有好处。如“清宫戏”之后是“清史热”,这些年清史的专业书籍卖得好就是一个比较突出的事例。 “历史热”中也有隐忧与危机。为了抢概念、占市场,改头换面地抄袭现象严重,信口开河者有之,胡编乱造者也有之,有时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少非学术非专业者浪迹其间。由于缺乏严格的评审机制,媒体把关不严,导致泥沙俱下。甚至媒体人士“肥水不流外人田”,直接上阵,推波助澜,成为始作俑者。盛夏般的图书、影视市场中,出现了喧嚣与躁动。 改变历史叙事方式很重要 图书市场也告诉历史学家,改变历史叙事方式是很重要的。从历史热,可以看到作为基础学科的史学为了更好发展,应当反思一下自身的表达方式以及如何贴近大众的问题。历史学属于人文学科,以人为本,注重精神状态很重要。科学史学、计量史学已经失去昔日的光辉,回归叙述史学是一种趋势。现代历史学的职业性,是以学位制度为保障的,研究历史的有关史料处理、基本理论方法等是稳定的,学位论文以及研究性的专著要符合学术规范,有科学性。但是,也还是要一定程度上注重可读性。如从前历史学专著正文大段引用史料,直接分析,现在很多著作减少大段引文或将大段史料放在注释,正文叙述分析。欧美学者遑论,连以重视史料、考证见长的日本历史专著也发生了这样的转变。而普及性的历史著作,更用特殊的叙述方式与语言风格吸引读者。这方面著名者如美国学者史景迁,他的《前朝梦忆:张岱的浮华与苍凉》、《王氏之死:大历史背后的小人物命运》、《中国皇帝:康熙自画像》等可谓妙笔生花。这些书还不只是普及,对学术也有所贡献。职业历史学家写好普及读物,更有生命力。不过,历史学家应当向作家、说书者、名嘴以及媒体学习一些表达的技巧,学会讲故事。 总之,我们生活在一个转型社会,转型是多方位的。历史学在保留严肃的求真务实的学术特性的同时,还需要有公共性与大众化,适应时代的需求,历史学家有责任为社会提供优秀的普及类读物。环球同此凉热,我国新时期历史学的冷与热,折射出历史学的学术逻辑与社会效应,一定程度上也是当代世界史学面临的问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