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海洋大学报》:“田野采风”专栏系列文章· 此次南京博物院的田野调查项目选点在高淳薛城地区。笔者在调查祠堂和家谱的过程中,不仅发现了高淳在传统宗族内涵和形式方面保存得较为完好,而且在民间信仰方面较其他地区略胜一筹,村子挨着村子,没几步就有一个土地庙、菩萨庙或龙王庙。出于对民俗田调的敏感性,笔者利用在启后祠、光裕祠反复田调的零碎时间,同时也对周围的杨家村、花奔村进行了徒步田调。终于,在花奔村的偏僻角落里,受到了震撼。 2014年5月29日,星期四,晴。 上午将薛城那边的事务忙完,下午3:50到达了花奔村,在绕了很多个巷子之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偶然发现了正茅庵。说是角落也仅是指地势偏僻,其实进入之后别有洞天,占地广袤。花了三天才把大概的地形和主要的神灵绘制、标示出来,而且对庵内所有神像的拍摄工作就整整进行了两天。 看管此处整个神像群、建筑群并持有所有权的老人叫释圣凤,是一个居士,现已年过花甲。由于老人只会讲高淳方言,笔者只好在村民的引荐下将他的三儿子叫过来代为翻译,才终于获取了一些有效信息。 通过释圣凤居士小儿子的翻译,笔者得知释圣凤老人早年在九华山呆过,并不识字,四十五岁时才在花奔村庙原址上重建此庵,为正茂庵。庵内大大小小的菩萨都是他用香火钱和自己的积蓄一点点请回来的。他虽有三儿一女,但是一辈子都在忙这个事情。他的三儿子说道,之前并不相信父亲的所作所为,不过现在相信了。 释圣凤居士搭建起来的神像群触动了我。虽然我对于民间信仰以及儒释道三教的了解并不是很深,但是依然被这么不起眼的一个村子中如此完备的民间信仰表现形式所震撼,也发自内心的觉得民间信仰之强大,生命力之顽强。我们常说某些非物质文化遗产或民俗事象濒临灭绝,要去怎么样保护、传承来延缓其衰退的过程。但是,在这里所谓的濒危民俗延存,靠的竟然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居士,且让它依旧存活得有声有色。 以上图片展现的仅是正茅庵的冰山一角,正茅庵一共有24室,小室一般只供奉一尊土地神或者药王像,大殿一共有三个,供奉的千手观音等神像足有八米高,而这个神像群,包括这个建筑群,是这位目不识丁的释圣凤老人几十年一点一滴建造起来的。据他讲述,这里的香客大多来自上海、苏州、安徽等地,甚至也有台湾人,那些常来求神、还愿的人,带来了很多香火钱,他就用香火钱再立佛像。 几十年来,他从未在家住过,都是住在庵里,所有得到的钱也都投在了庵的扩建和造像上面。由于笔者没有携带专门的测量仪器,所以无法具体告知整个正茅庵的建筑面积,但是通过绘制的平面图,我们依旧能够感受到其占地之广。他的儿子在采访中也透露说年轻时非常不理解父亲,那是认为不好好地照顾家庭,天天搞这些神像,是不务正业,不过现在都释然了,觉得只要他开心愿意去做就好。无论怎样,笔者还是觉得释圣凤老人能够在有生之年顶住这么多的压力,从一而终乐此不疲地做一件事还是值得赞扬的。只是因为语言不通,采访的过程甚是艰难。 2014年5月30日,星期五。 8:30笔者徒步到花奔村,补充昨天没有拍摄完成的神像,并进行平面图设计。任务还没有完成,巧遇老校友孙三福。其实他也是刚好来帮释圣凤老人画神像的,我从中了解到了正茅庵神像、画像的相关问题。从释圣凤老人那里笔者得知,他所请来的神像,多源于梦中神灵,第二天他会想办法去请神灵的塑像或画像。他不识字,但是说到神像都能娓娓道来———关于那尊神的来源、前世今生、做过什么事情等等,颇有“神授说”的感觉。而孙三福负责画神像,对于释圣凤老人没有很多的评价,说他也搞不懂。 笔者花费了数天时间才对正茅庵有了一点粗浅的认识,因为本身对于民间信仰知之较少,再加上此次田调着重研究宗谱与祠堂,所以这些素材便一直搁笔不前。大体而言,笔者认为正茅庵之所以能够保存得如此完好,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当地浓厚的信仰语境。高淳区经济比较落后,文化相对闭塞,还没有全方位的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庵内供奉有观音菩萨、四大天王、孙悟空、药王菩萨、十八罗汉、济公、嫦娥、魁头等等,除了儒释道三教神灵,各种神话、传说、故事里面的人物也应有尽有,此外正茅庵还有为已故之人供奉灵牌的偏殿。在民间信仰中,人们更加关注的是它的实用性,求神拜佛是为了祛祸添福,在这个层面上而言,正茅庵刚好满足了当地人的需求。因此,传统民间信仰在当地人的日常生活中仍占有一席之地。 笔者之所以将此篇田调抛出来,也仅仅是抛砖引玉,希望看到此篇田调又对民间信仰研究感兴趣的学者能够前去做深度调研,以不至于让民间信仰的一个田野点不为世人所知,这也算是功德无量吧。 (作者为南京艺术学院2013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化遗产保护研究。) (本文原载《中国海洋大学校报》 第1911期 - 第04版:副刊) (责任编辑:admin) |